他端起竹杯喝一口山泉水，放下来，“姜兄知道亡国之人是什么样的吗？”

不等姜别风回答，他径自道：“是我问了个叫姜兄为难的问题。姜兄记忆全无，想来对这种事情是不知道的。药仙谷的藏经阁收录诸多书籍，包括各地的杂书游记。这些书都只会记录重大事件，某些详情一笔带过。”

“我只记得我出身的国家叫颂国，不晓得位于哪一洲。十岁之前和阿娘相依为命，日子清贫，却简单。”

“十岁那年，颂国与隔壁昌国交战，落败，昌国军队如狼似虎，攻入颂国京都，烧杀掳掠，哀鸿遍野。阿娘把我藏起来，自己却没有一起躲，她让我不要出声，不论听见什么都不准出声，否则她就不要我了。”

“我吓得不行，深怕会被阿娘赶走，拼命捂住自己耳朵，可阿娘的惨叫还是传入耳朵。我浑身发冷，僵硬的不敢动弹。”

“不知道躲了多久，外面安安静静，终于没有声音，我按耐不住想要阿娘，悄悄爬出来，看到京都沦为废墟。到处都是断垣残壁，火烧过的痕迹，以及惨死的尸体。有大人，有小孩，有左邻右舍的熟人，也有不认识的陌生人。”

“街道上根本没活人，血流成河，安静的像是一座死城。”

“我找不到阿娘了。”

说到这里，宣梧的眼底露出冷冽，和刻骨铭心的仇恨。

即便他没有明说，姜别风也猜到，要么已经死了，要么被抓走。

京都陷落后被抓走，其下场可想而知。

“我流浪许久，听闻其他地方的人探讨这件事，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什么。昌国军队攻破京都后肆意发泄一番就退兵了，他们抓走许多人，整个京都被□□践踏，上至皇室显贵，下至平民百姓。”

“我发誓，一定要学到本领，救出阿娘，报仇雪恨。”

“听闻有门派要收徒弟，我赶去参加，成功拜入师门。”

宣梧眸子里似乎隐含着什么，叫姜别风心头一跳，不等他仔细琢磨，听见对方认真道：“我与姜兄也许是同门师兄弟，也可能是其他地方认识的，志同道合的好友。我们之所以会重伤坠崖，许是与昌国有关系。”

“若当真如此，是我连累姜兄。”

“呃……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道友不必自责。”话音落下，姜别风瞧见对方神色委屈。

“姜兄为何一直这样生疏？”宣梧委屈巴巴，眼中满是希冀，“我与姜兄有着别样的缘分，又疑似是生死之交，合该亲近一点。今后或许还有需要互相帮忙的地方。”

姜别风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生硬冷淡，作为假的失忆人士，应该向宣梧这位真的失忆人士学学。

人家一片真诚，心无防备，一味往外推反倒可疑。

姜别风道歉：“我不是有意。只是，心里仿徨，不知所措。”

宣梧顿时了然，“我明白姜兄的感受。”

姜别风：“不如这样，我们互相直呼名字，省去那些繁文缛节。”

宣梧犹豫，“姜兄比我年长，直呼姓名有些不妥，要不叫哥哥？”

姜别风脑子里有声音了，“geigei”幻听。

“你只是记忆倒退到十几岁，我们谁年长还未可知。”姜别风斩钉截铁：“就叫名字。”

经过这么一茬，两人之间的气氛好了些，彼此没那么生疏尴尬。

然后两人都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