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清晨的山林,空气湿冷,加上车辆的疾驰,扑面而来的风恍如已秋,无形中起到了物理降温的效果。在快进县城的时候,艾松雪醒了过来。
当她睁开眼,听到耳旁呼啸的风,看到路边极速倒的树影,身体又轻飘飘的,她还以为是在梦里,可梦是没有味道的。
她闻到了陈安风身上的味道。
她想抬头看一看,但脑袋像被灌了铅,沉重无比。此时她全身能动的似乎只剩下眼睛,连吞咽都变得困难。
努力向上看,视野里是男生的半截肩头。
想来,她是靠在陈安风背上了。
虽然脑袋现在很晕很沉,但她倒是还没有完全丧失思考的能力,猜到自己应该是发高烧了,陈安风在送她去医院。
她无力的笑了笑,还真高烧了,她还以为她身体没那么差呢。
对于生病,她以前从来都不怕,毕竟她连死都不怕,甚至很多时候都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想着不如一死百了,而且她不只是想,还付诸过行动。
现在,她依然不怕,只是有些担心,如果烧傻了,就没办法知道那些关于陈安风的谜底了,而且……
她还想跟他谈谈恋爱试试呢。
她很好奇,他这样的人,谈了恋爱会是什么样子。
因为不希望自己被烧傻,她努力保持着清醒,没让自己再昏睡过去。
医院就在离环城公路不远的东城口,进了城就很快了。
一到医院,陈安风停车后马上反手搂住艾松雪,解开绑在腰上的床单,再把她捞到身前来,接着就看到了她此刻正半睁着的眼睛。
“醒了?”
艾松雪想点头,但脑袋实在太沉了,还天旋地转的,她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点头,只好张开干裂的唇,尝试发出一点声音,让他知道自己还没烧傻。
她本想着就嗯一声就行了,但开口就成了他的名字∶
“陈安风……”
声音低低的,哑得几乎听不出音调。
但陈安风听清了。
于是他说∶
“我在。”
艾松雪没来由地笑了笑,只是这个笑看起来实在太惨淡了些。
她没有力气再说下一句了。
好在,陈安风没有因为等她的下一句而干愣着,一刻也不耽误地抱着她进了医院。
一进医院的大门,不知道为什么,艾松雪突然就怎么都撑不住了,眼看着距离自己咫尺的那张脸变得越来越模糊……
陈安风……
她再一次喊了他的名字,在心里。
早晨的住院部很安静。
病房里只不时能听到外面传来的一两声鸟鸣。
陈安风坐在病床边,静静看着跟前陷入沉睡的艾松雪。
也许是生病了的原因,此刻的她,少了几分淡漠得不近人情的清冷,多了些柔和。
不过,她的五官线条本就是柔和的,除了那双略显细长的丹凤眼,现在她闭着眼,整个面部就都显得没有那么重的冷感。
而不管是此时的她,还是其他任何时候的她,哪怕是被雨浇得湿透,她都是美的,很美。
与现在用金钱就能换得的那种大众的美不同,她的美是无法复制的,哪怕达芬奇再世或许也难以画出与她相似的眉目。
这张脸,可以让人确信,不管世人的审美如何改变,她一定都在美丽之列。
可她的美,是她对他的吸引中,最不值一提的一点。
倘若她相貌平平,他也一定会被她吸引。
人在面对一件美丽的事情时,往往会忽视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一个小时竟就这样在他的注视中过去。
病房被推开,有人走进来。
陈安风没有掀起眼皮,他知道来的人是谁,不是辛奶奶,是一群人。
“等我打个电话。”
他看着艾松雪对门口站着的一群人说。
拿出手机,他拨通艾松雪的手机号,很快那头就按了接听。
“喂,安风,松雪现在怎么样了?”
刚打上点滴的时候他就已经跟辛奶奶通了一次电话,病房号那些都已经说了。
他伸手用手背去触碰她的额头,说∶“烧在退了,您别太担心,只是我没法等您过来了。”
那头愣了半秒,再开口的语气含有歉意∶“没事,我跟小周快到了,你赶紧回去吧,今天麻烦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您不用在意,没什么的。”
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来,“对了,我拜托您一件事。”
“你说。”
“如果艾松雪醒过来问起我,您就说我家里有急事先回去了,我的事您先别跟她说。”
那头似乎叹息了一声,答应道∶“好。”
“病房号已经跟您说过了,那我就先挂了。”
“嗯。”
挂掉电话,陈安风最后再看了病床上的人一眼,起身朝门外走去。
门口的人什么也没说,一部分走在前面,一部分跟在他身后,像押送一样带着他往下走。
下楼后,跟着前面的人,陈安风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车子很快启动,原路返回,将他送回了山上的别墅。
载着他的那辆一直开到了别墅里的车库,另一辆停在院子里,但车上的人也进了车库。
陈安风从车里下来,载他的人也下了车,这人比他大不了多少,但身上市井气很重,眉骨上有道刀疤。
在从院子里进来的最后一个人把车库大门关上后,刀疤男走到陈安风面前,向他鞠了一躬。
直起身后,他面带谑笑地开口,语气调侃∶“对不住了,少爷。”
说完,他抬腿,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陈安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