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正德听到拜见的声音后,视线才从手中折子上移开,抬起头来。
刚刚这人进来,杨正德自然知道。但官场就是这样,要先晾一晾,才能显出威严。
两人第一次见面,原本打算第一句是让他不要紧张,却见面前的年轻人,神色自若,丝毫没有紧张的样子,连行礼都有几分不卑不亢。
倒是难得。
之前他召见底下十三个县的知县时,很少有人这般的从容淡定。
“陆大人之前是在何处供职来着?”之前以为平平无奇,倒是一时没有注意到他的生平。
“回大人,下官之前在隔壁东郡任知事。”
“东郡......,”杨正德似乎陷入了一丝回忆,而后慢慢说道,“东郡富庶,记得当时本官因为公务路过,宋大人还特意前来相送,现在想起还时常觉得叨扰。”
“郡守大人时常念叨,与杨大人相见恨晚,下官……当时只是个没有品阶的吏,不然,也可以一同去,为杨大人接风洗尘......”
杨正德刚刚特意感叹了下,见这年轻人回答得还算得体,既维护了原来的上级宋郡守,又巧妙的应对了他。
于是也不再说起之前的事,而是问现在的,“听县尉说,你刚来就向郡里借了一批衙役?”
“确有此事。大人也知,云县如今匪患严重,光靠县里的衙役根本无法应付。所以下官便呈了折子上来,一方面,扩充县里的衙役,杨大人放心,人数在朝廷规定的范围内,不会引来朝堂的说辞;另一方面,下官想借调一批郡里的衙役,让他们指导县里的衙役。剿匪并非一朝一夕,下官想着也不能总是麻烦大人,所以想了个这样的办法。郡里的衙役无论从体格功夫还是计谋方面,都比县里强太多,请他们当教头,那是我们云县的福气。”
几番寒暄,你来我往,见对方都答得很是不错,杨正德温和的脸上缓了几分隐隐的肃容。
“说起剿匪,”他这才入了正题,“本官差点忘了正事。”
杨正德让人传送批文的时候,有吩咐将事情原委告诉他,所以这会儿想必这人是知道原委的。于是也不拐弯抹角,他将案桌上的一个折子递给眼前的年轻人,
“这是令县娄知县昨日递的折子,参的是你们云县的县丞云晁。”
陆离伸手去接杨正德手上的折子。
这是他离杨正德最近的一次,无人知道他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不动手的。
接过,翻看起来。
他看这些一向都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这折子上废话一大篇,但要说的大意就一个:云县县丞云晁欺上瞒下,谎报山匪袭县。原因就是,他不相信山匪每年都下山,还正好是粮食丰收过后。
这娄知县也是有意思,参他们云县谎报匪情,不参统管县务的知县,不参分管治安的县尉,倒是参的笔杆子县丞。
“每次秋收之后,便是缴纳赋税的时候,你们云县这次,还与从前一样,申请了减免,理由也同样是山匪袭县。你刚来,有些情况可能还不太了解,算上这次,云县已经连续十年,都申请了减免赋税。”正德边说,边拿过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清茶,才继续说道,“理由也十年未变。昨日娄知县上折子弹劾,说这其中肯定有猫腻,申请彻查......你对此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