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个阑尾啦,割个痔疮啦,”方静娴在旁边打趣道:“你年轻的时候不就这样么,看着身体硬朗走一步两跳脚,才吃了五十块钱的小龙虾,痔疮疼到连夜送医院。"
"老婆,咱能不考古么,”江宏志糗得脸黑,"谁还没个小病小灾呢,别在孩子面前提,怪丢人的。"
他是个怕老婆又听老婆话的男人,几个回合下来不敢言语,像打霜的茄子,蔫了
吧唧地跟在身后。
江岚茵以为报告刚半天,那个所谓的“爸爸”就追到医院,要求立刻手术换骨髓。她焦灼到选择爬楼梯,因大病还未痊愈,被大伯母拉回来,无奈,只能站在电梯门前等待,
门一开,迎面撞上一个穿着时尚混搭撞色亮眼,头发黝黑,又很有品位的老人,“对不起”三个字还没开口,就注意到老人身后的季听肆。
“阿肆,”江岚茵挤着人群进去,左右观察,没看到那个讨人厌的老头儿,"大伯父说你爸爸来了,他不会又带了群记者,说些大言不惭的歪理让你尽孝吧?"
“不是,那个……”季听肆搂着她出电梯,贴在她耳边轻声提醒,"你面前这个人是季啸天。"
季家!
江岚茵屏住呼吸,脖子僵硬地转动,对上一张和蔼笑容,出于本能的垂头问候:"爸……叔……不是,伯父好。"
从未这么慌乱地叫错别人称呼,现在真是欲哭无泪。入目是一双医院拖鞋,还有蓝白病号服,她不敢抬头,打嘴的心都有了。
季啸天在知道小儿子喜欢这个女孩儿,喜欢到放弃事业,动用私权帮她解决麻烦,甚至远赴在外出差熬夜开车回来见她时,对她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某一天晚上,他自己躲在房间里翻看曾经的节目,愣是把《幸福列车》给追平了。
起初,他劝说自己是晚年生活太无聊,没事干,打发打发时间。当活生生的江主持站在面前,竟有点儿滤镜,对她的喜欢油然而生。
"你的病还没有痊愈,就别这么见外了。"
季听肆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为爸爸介绍:"这位是婢炸的大伯父和大伯母。"
“初次见面,不知道你们在,今天没拿礼物,改天大家坐在一起吃顿饭,就当我这个老头子赔不是了。"
江宏志受宠若惊道:"言重了,应该我们请您才对。"
“别站这儿说了,进屋再聊。”季啸天往前走两步,问:“奸炸住哪个病房?”
被点到名字的人瞬间打起精神,带路:“这边。”
季啸天坐在蓝色的陪护椅上,双腿随意交叠在一起,压迫感的气势扑面而来,
像是准备指点江山的领袖般威严肃穆。
他摆摆手在季沥身上比划,语气闲散道:
"去,给你弟弟道歉。"
"啊?"季沥一直站在门口的位置,以为自己贴着角落就不会被发现,或者能如愿成为背景版,却忽略了自己今天是半个主角,他挪了两步,缺少勇气,"爸,我在来的路上不都交代了么,怎么还要说一遍,而且当着那么多陌生人的面。"
季啸天的声音振聋发聩,容不得半点拒绝:"知道当着外人的面丢脸,你还敢伙同其他人编造伪证,这事儿是你自己交代还是我帮你讲?"
“我……”季沥吞吞口水,逃不掉的坦白,只能硬着头皮把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一遍。末了,他停在季听肆面前,一起生活的二十多年,唯有这次态度诚恳:"对不起,因为我当初的一念之差,害你被诬陷这么多年,是我的错。"
郑成明当初闹着说席秀滢生的儿子是他的时候,季啸天震怒,找人威胁警告,效果不见显著,眼见妻子的名誉抹黑,突然想到做dna鉴定,用事实封住悠悠众口的办法。
他安排医生当场给三人取样,为保稳妥起见,安排自己最信任的助手黄超将样本送去医院,并等
待鉴定结果出来,第一时间汇报给他。
季啸天忽略了一点,黄超这个人虽对自己衷心,又知道报恩,可他是前妻一手提拔上来的,自当事事维护季沥。
从席秀滢嫁到季家,黄超心中不满,一直忍着,直到郑成明的出现,才有希望将所有局面扭转。
以为季听肆是郑成明的骨头,黄超在拿到报告后,发现并非如此,将此事告知季沥。两人商量对策,为了将后来者赶出季家,准备将错就错,瞒着所有人调换了样本,包括检测也重新出了一份。这个秘密除了黄超和季沥知道,还被文慧撞见了。三人都有各自的目的和利益,便不约而同闭口不谈。
真相曲折离奇,听完季沥的话,季听肆还没有缓过神来。
季沥头一次弯下腰板,致歉:
"对不起,当年发生了那么多事,再加上田栀的去世,我一时冲动才允许黄超的调包行为,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
江岚茵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心
头喜悦大于仇恨,为季听肆不用再背负孝顺的行为松了口气。
可是,一句简单的道歉,就可以抹掉季听肆这么多年背负的骂名,就可以忽略席秀滢去世前的诋毁吗?
这句‘对不起’,太沉重了。
季听肆:“我知道事情过去这么久,揪着不放没什么意义,况且这十二年来,爸爸对我的照顾从未减少。可是,单单因为你的仇恨,间接害死我妈妈,又让奸奸命悬一线,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一句‘你的错,你道歉’,就可以抵消全部的债孽吗?"
季啸天不想两兄弟反目成仇,站出来帮老三辩解:
“我会召集记者还你和秀滢的清白,你三哥已经知道错了,如果不是他主动交代过去,我们又要被蒙在鼓里多久,每个人都会经历成长的阶段,阿肆,我们是一家人,各退一步好不好?"
"爸,你真的爱过妈妈吗?"
曾几何时,季听肆透过门缝看到爸爸抱着妈妈的照片,一坐就是几个钟头,甚至有好几次红了眼眶,他知道爸爸心存愧疚,又把这份愧疚化为爱,不计前嫌让他继续留在季家,接受高等教育,享受唾手可得的财富。
可物质难以填满亲情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