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虽然没有明言,但袭人看着心里就知道了。
莺儿是薛宝钗的大丫鬟,将近二十的年纪没有找人相看,待宝玉又是和对宝钗一样的态度。
她就知道,莺儿将来必定也是宝玉的屋里人。
年前贾元春暴病而亡,身为弟弟的贾宝玉应有半年的期服,孝中娶妻已有不敬,荣国府也不敢真坏了规矩。
二人至今未能圆房成大礼,袭人更加不敢将自己想和宝玉过了明路的话说出来。
一个是怕冲撞了宝钗,另一个则是怕惹恼了王夫人。
从前她和王夫人是一条心,但从宝钗嫁进来后,袭人才后知后觉。
到底是奴婢,想要什么都得先问过主人意见。从前她的主子是贾母和王夫人,现在又多了个宝钗。
她妥帖地取过外袍披在宝钗身上,神情如常,手上却禁不住一抖。
万一宝钗不愿让她留下呢?
“袭人姐姐,怎么了?”
薛宝钗皱眉偏头,话里虽然没有责备的意思,但看着肩上歪斜的雪袍,却没有主动伸手摆正。
“二奶奶,是我不小心出神了。”
袭人连忙又规整了一遍,语气谨慎,她眼睛的余光瞄着贾宝玉,可惜后者完全心不在焉。
薛宝钗也看向了贾宝玉,她嘴角抿得平直,哀怨的心绪转瞬即逝,吩咐莺儿照顾好宝玉后,自己便带着袭人找贾母去了。
因为宝玉的痴病没有大好,贾母也就免了他的请安。但薛宝钗这个孙媳妇的每日请安却是要的。
上首的老太太身边花团锦簇,她发髻稍白,目光慈和的点点头,问过贾宝玉的状况,又眯起眼睛打量起宝钗。
“我看宝丫头打扮还是素淡了些,虽然是功服中,用些簪儿倒也不防事。”
新妇低眉颔首,模样极近乖巧,只是头上没用半点点缀,就连挽发都是用的白色细绳。
贾母就让鸳鸯从自己的私库中拿了几个挑不出错的宫廷木簪出来。
“这还是娘娘在时赐下的,他们姐妹没一个有,只因她最疼爱的就是宝玉,如今你用着正合适。”
薛宝钗适时的点头接过,贾母更是满意,目光与边上站着的王夫人相接,王夫人心中领会,便把宝钗带了出去。
独留袭人一人,她心犹惴惴。
“袭人丫头,可知为何今日单独传了你过来?”
贾母的表情有些严肃,服侍的丫头们退下后,此刻更像是封建家族的大家长。
袭人只是摇头。
贾母嘴角抿得更深了。
王夫人对黛玉的看法一向平淡,只当她是贾政的侄女儿。但当给宝玉议亲时,王夫人提起黛玉的态度可谓复杂。
贾母虽然也觉得宝玉和黛玉二人不合适,却厌憎那些以为有利可图、从中作梗的背后小人。
黛玉是个怎样的人,贾母心底清楚得很。
若不是那日王夫人急于表现自己的不满,也不会将那年袭人告发宝玉私情的事情让她也知道了。
私相授受本是男女大忌,但事情的根出在宝玉身上。
袭人一张嘴,就把她外孙女儿的命悬在房梁之上。
宝玉两口子的事算办完了一半,回过味来的老太太嗫努着脸,开口就是叱责:
“跪下!”
“真是好个大丫头!你是我指给宝玉的人,还是王氏指给宝玉的人!”
“老太太!”
袭人猛地抬头,面色惨白,两行惊泪潸然而下。
她浑身发抖,不敢违抗上命,双膝重重磕在地上。
她动了动嘴巴,却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心思,贾母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