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着一起群殴文官子弟的肆意岁月,贾赦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屈膝跪地,道歉的真心诚意:“我错了。”
看着忽然间噗通下跪的贾赦,北静王吓得浑身肥肉都颤栗了一下,赶忙站直了身。
他虽然叫嚷着尊卑有序,但……但从礼法上来说贾赦也是爵爷,除却帝王外,对所有人弯腰行礼就够了。更别提贾赦多傲气啊,在贾代善的威名之下,说实话连皇子龙孙都不曾弯腰屈膝过。
边胆颤着,北静王侧眸看向牛继宗,瞧着人稳稳当当岿然不动,仿若老僧入定,淡然无比的身形,忍不住倒抽一口气,一开口话语都带着自己察觉到的紧张:“牛继宗,你真以为你姓牛,就能牛上天了?”
边说他声音压低,还忍不住顺着被吹起来的帘账,往外看一眼,害怕隔墙有耳。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地认错,不也理所当然?”牛继宗定定的看着跪地的贾赦,看着身形匍匐行了大礼的贾赦,看着似乎有些卑微但言行举止间有些肆意勇气,不像那个唯唯诺诺唯母命是从的贾赦,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
“就像今日我愿意前来不也是因交情?若真琢磨着权势利益,我不是派嫡长孙出面了吗,反正进退都有理。”
说到最后一词,牛继宗嘴角带着些自嘲。
他蝇营狗苟权衡久了,难得今日想幼时那般肆意。
听到这番话,贾赦只觉得自己眼睛酸酸涨涨的,“我……我……”
“起来吧,难道还等着我弯腰搀扶,再搞个涕泪痛苦?反正有句话说的好——”牛继宗瞧着哭红眼的贾赦,话语竭尽全力带着些轻松戏谑:“你们纨绔骨气也没那么傲,有奶便是娘。我给你们足够的利益,别再跟所谓的金陵四大家族瞎混。”
顿了顿,他还干脆举了个简单的例子:“薛家现任家主薛蟠,就寄住你们家那位,都打死人销户口了,其妹还敢上京参加才选。你们当入皇宫不需要查三代吗?”
冷不丁听到这声切切实实的举例,贾赦只觉得耳畔浮现出威严的一句话勾结地方包庇罪犯罪证确凿,不由得面色惨白。
这……这事这么早……这么早就……就知道吗?
贾珍见状不解。
薛蟠打死人的事情他也听仆从闲言啐语提及过。但反正事情消了,且有王子腾在,他也懒得多过问。
只不过牛继宗用这事来吓唬他赦叔就有点过分了。毕竟王子腾是真能耐啊,现在奉旨巡查呢。算当今的人!
腹诽着,贾珍开口,眼神还带着些挑剔扫了眼牛继宗:“牛叔父您别吓我赦叔了,王子腾到底能耐些,薛蟠是他嫡亲外甥……”
“是你贾家的人消的事。”牛继宗干脆打断贾珍的话语,声音冷得跟冰渣子一样,“金陵知府贾雨村,由林如海推荐给贾政。后起复任用。”
“什么?”贾珍彻底懵逼了:“贾……家?我贾家在金陵还那么有威信吗?”
牛继宗直接抄起茶壶给自己降降火气。
四王八公曾几何时也算精明的,达成了前所未有的成就——开国武勋全都平平安安老死,还能一代又一代富贵,甚至族内子弟还在带兵。
“消耗谁的情谊需要我直接说吗?起复能吏这事上皇提出的。不提金陵曾经是皇朝,光境内土壤肥沃,便是个肥差!多少人盯着呢!”
北静王看着气得脖颈都粗的牛继宗,到比贾珍机警些,低声:“秋后算账!”
此言不亚于惊雷,吓得贾珍一个激灵,回想起自己曾经亲眼目睹的清算:他的外祖一脉被夷三族,男丁全都上断头台。
因此他想也不想直接双膝一跪,还拉着贾赦的袖子:“牛叔父我也能跟你混吗?我们荣宁一贾啊!我要是出点事赦叔也跑不了啊!”
贾赦瞧着机灵的贾珍,想甩开人的袖子,声音还带着些哭泣的喑哑,“咱们一码归一码。我这道歉认错,是冲情谊。你这是拜山大王求保护的,不一样!”
“能不能等我得到原谅了,咱们再进行下一步啊?”
牛继宗脑中空白一瞬间,直接砸了茶壶,横扫贾赦:“你一码归一码还真分的清楚!”
但……
但猝不及防听到这话,他竟然还是有些开心的。
毕竟,勾心斗角了半辈子,的确最最最无忧的就是小时候,简单纯粹,不掺杂任何的利益。
牛继宗眼眸闪了闪,迎着贾赦不躲不闪真挚的眼神,沉声道:“你们两个都起来。再跪着,要是被人知道,就该谣传我拥兵自重,挟四王八公余威搞事了。”
说着,牛继宗像是在解释一般,飞快的开口:“我今日愿意来,也是因我四王八公出身,被屡屡攻讦,无法施展才华,甚至次次被拿功劳罢了。今日既然说开了,那我就告诉你们,我要尚书之位,我还要成首辅阁老!”
听到最后四个字,贾赦昂头看向发小,觉得人身形高大威猛,像传说中的定海神针擎天柱:“首……首辅阁老?”
文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