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差事(上)

别看北静王是个王,但也是……也是温和的纨绔,甚至因避嫌,寄情美食,也压根一点没主事过。

现在纨绔主事,他眼皮有瞬间都开始跳灾了。

被腹诽的两人:“…………”

北静王瞧着言语颇为卑微,一改往常傲然的贾赦,本觉得自己异常满足狠狠出了口恶气。可转眸间撞见人至今通红的双眸,又看看自己也裹着膏药的脚,他忽然间又觉得没什么意思,颇为坦诚的推心置腹:“我是驸马爷,你求我帮忙拿捏个章程,你干脆去求贾敬得了。他好歹也是前太子伴读也当过官。”

“我都求你了你还戳贾家的心肝脾肺肾?”贾赦本弯腰屈膝的,可一听贾敬这名字就忍不住怒气冲天,质问连连:“要不是我敬哥那么聪慧,我爷爷我爹他们能放心让我吃喝玩乐吗?”

贾家兄弟两国公也是颇有智慧之辈,琢磨着一个在京保障朝中有人一个在外立军功,一个盛一个稍微衰一些,这样一起一伏守望相助,可以避开某些锋芒。

两府一开始执行很好,二代宁府贾代化虽然年轻时征战过天下但受过伤拿不起刀枪剑戟,便踏踏实实在京为官。因此只封了个一等神威将军爵。而荣府贾代善在外征战四方得战神之名,靠战功封荣国公。

大权在握的贾代善没忘记自家规划,还颇为积极,直接仗着军功一脚把宁府第三代贾敬踹进了上书房当太子伴读,等贾敬略显出天赋后又直接一脚踹进了军营让人从小兵做起,等人当了三年兵洗了贵公子娇气后又踹进了科考队伍,说盛世重文……

大概是被踹多了,贾家好不如容易培养起来的继承人,跑了!

北静王看着磨牙的贾赦,又看看面带狰狞的贾珍,轻咳了一声:“是,我……我一时嘴损说错了话,我给你赔礼道歉。不过咱说正经的,咱们这些三代啊,你动脑筋想想,最高爵是谁?”

贾赦止住燃烧的火焰,转动脑筋仔仔细细想了想。

四王爵位袭三代才降爵就不去想了,八公里面【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齐国公陈翼之孙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修国公侯晓明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缮国公石磊之父亡故,石光珠守孝还没参加爵位考核,爵位待定。

“一等伯牛继宗!”贾赦还没开口,贾珍便直接诉说了:“水世叔您的意思是让我叔豁出颜面去求他?”

“当然了。皇家都给排列出能耐了,公侯伯子男爵位,剩下的将军爵都是末流。你们八公即便几家第三代是当今时期考核封爵,不像牛继宗是上皇时期便封爵。可不管怎么说姓牛的还是有实力。”北静王瞧着神情萎靡的贾赦,叹口气,“咱们小时候争当老大打来打去,结果不声不响,能耐的是牛继宗!”

——他讨厌贾赦,但不介意联合贾赦给牛继宗找小小的茬。

“户部侍郎,官居三品,实权部门实权三品,以他武勋的出身还未正儿八经的科举出仕,能做到三品,可见能耐啊。”

这一句比一句明显的激将法话语来袭,贾赦抬手捏了捏自己受伤的脚,疼得倒抽口冷气:“你以为我傻吗?去求他?”

“那你去求上官霆?”北静王淡然一摊手:“他看在叔祖父的份上肯定会帮你!否则你找珍儿找我出主意有用吗?我们两都避嫌吉祥物!”

听得北静王如此自嘲,贾赦闻言直接冷汗涔涔,权衡着:“我跟上官霆……”

“闭嘴,上官王爷!”北静王冷喝了一声:“他已经承爵了。尊卑有序你现在刻入脑子里!”

看着骤然面色冷若冰霜的北静王,连带略微肥胖的身躯都带着畏惧的颤栗,贾赦眼眸黯了黯。

昔年他仗着父祖荣耀何其嚣张,点名道姓算基本操作。

可现如今都得谨慎着。

对比着有爹没爹的落差,贾赦老老实实一弯腰:“谢谢北静王教诲,我知道了。”

北静王有些讶然的看了眼贾赦,沉默一瞬,也没说其他。

毕竟,的确天都变了啊。

“我跟上官王爷并未有情谊,除却其承爵那日恭贺过,这些年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贾赦望着沉默的北静王,诉说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我还是去求牛伯爷。起码我们还有一起长大的情谊。”

北静王一抬手比划了个请的姿势:“看你求我的份上,我说一句趁早去。趁着大雨哗啦啦的你去堵他门口都显得是程门立雪,诚心诚意知错就改。”

贾赦不敢去看被风雨吹拂的营帐,心里有些忐忑。

其实牛继宗也跟……也跟他割袍断义许久了。缘由到挺简单的——荣禧堂住着贾政,他曾经派御史上奏过想替贾赦撑腰,结果却被贾赦当庭陈情给弄的里外不是人。

回想着自己不成器扶不起的过往,贾赦双眸带着希冀看向贾珍。

贾珍好歹也是当家做主的三等威化将军了。

贾珍小时候跟在他身边,没少跟三代一起玩的。

贾珍毫不犹豫后退:“我是第四代,跟你们都不太熟的。”

贾赦见状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可无奈时间不等人。因此也只能硬着头皮真下雨天回城户部衙门堵人。

刚散衙的户部侍郎扫见自己车夫欲言又止的神情,当即一挥手打断人当众诉说,自己深呼吸一口气,拒绝回想某些事情,飞快掀开车帘入内。

果不其然看见了某个得差事的四王八公后裔。

一身低调灰扑扑的青衣,不像从前锦绣华服,恨不得全天下都侧目欣赏。

“贾恩侯!”牛继宗视线落在纱布包裹的双足,神色冷峻,毫不客气:“别让我派人请你下去。”

“哥,我给你跪下了。”贾赦抬手在茶几上比划了个跪地的姿势:“我……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哥,您看在小时候我也帮你打架的份上,大发善心帮我一回吧。”

牛继宗面无表情:“你帮我打架?我救你多少回了?”

“那我帮你抄作业,我月钱帮你买字画,我……”贾赦竭力列数这小时候的情谊:“我扛着珍儿给你当滚床童子,让你嫂夫人进门不到三月就怀孕了,你上青楼逢场作戏怕嫂夫人知道我给你打掩护……”

牛继宗扫了眼说着说着手指头都翘起来要数一数多少年少轻狂往事的贾赦,沉着脸言简意赅质问:“还真一如既往无赖啊。来我衙门堵我?怎么不直接站在大门口呢,让所有人都看得见?”

一声又一声的质问来袭,贾赦止住回忆过往,揉揉被躁红的脸,“我……我还是稍微懂那么点点人情世故的。当众堵你岂不是让你也被人抓着小辫子攻讦。所以我特意换了你家仆从衣服来的。”

牛继宗定定的看着都有些短了衣物——昔年他们还一起穿着小厮衣服跑出去玩,觉得马车内环境压抑的不行。

张口吩咐了一句“回府”便又迫不及待问:“真荣贾祖父托梦?贾赦,让我卷入这些旋涡之前,你总得交底。”

说着牛继宗喝口茶压压火气,盯着贾赦的双眸,单刀直入:“我可没忘记你贾家还有个金陵四大家族之首的美名。”

“那完全是污蔑!我一辈子都没回金陵,我在金陵搞个四大家族,那叫勾结地方,我找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