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挺的眉骨下,本该是了无生趣的一双眼,此刻带着几分醉意迷茫外,那股子莽撞劲儿却没散,火星一样在眼底跳跃。

最要命的莫过于那一头灰棕色的发色,靠近耳背的边缘还挑染了一撮青木灰。

风鹤抬手,指尖卷起一撮扎眼的碎发。染发...是了,这确实是他十几岁才有闲心做的事儿。

后来的年岁里别说染发,他连活着的心思都渐渐被消磨,形销骨立如同个活死人。

他真的重生了,他又回到了自己最鲜活的年纪。

在经历了一场生死后,风鹤飘荡不安的灵魂被谁人捧起,轻轻地放在了十年前的身体里。

...

“鹤儿!你好点儿了么?”门外传来白坤的声音。风鹤已经在卫生间待了快半个小时,白坤心里有些发怵。

虽说他哥白朝辞向来脾气好一惯是个温文尔雅的性子,可白坤还是莫明畏惧白朝辞。

更别提,风鹤还是白朝辞领着过了家里长辈的眼、正正经经给了男朋友身份的人。白坤畏惧白朝辞,也不敢怠慢白朝的男朋友。

“鹤儿?你好歹应我一声啊。”白坤贴着门,想着一有不对就闯进去。

冰凉的水一次次拂过脸颊,风鹤闭着眼,大脑久违地恢复了机敏,反复告知他这一切都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鹤儿?”白坤又敲了敲门,“我哥他说要来接你,那什么...今儿飙车的事儿你可千万别跟他说啊。要是他问起,你就说咱们一直在酒吧里玩儿呢。”

“对了,我特意订了个三层的大蛋糕,一群人都等着你这位主角登场呢,你好点儿了么——”

白坤一向是闹腾又热情的性格,这倒是跟当年的自己很像。风鹤静静站了会儿,等脚下的虚浮退去了些,才缓慢地挪动双腿靠在门边。

“嗯。”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闭上眼,静了一会儿,才接着开口,“白坤,你去把包厢里的人都带走。”

白坤听风鹤的声音有些怪,听风鹤的话更怪,“啊?那些朋友都是今儿来给你助场子的哪能都赶走啊!不是你叫带多点儿人来玩儿的吗?”

“我说了,让他们走。”风鹤很不喜欢被昏沉醉意裹挟的滋味,他抬指摁了摁发昏的额头,“你也走。”

“不是,是不是谁惹你不痛快了啊?你跟我说,我——”

“不用。”风鹤慢慢地说,“以后...少见吧。”

“什么?”门外,白坤无语极了,“你特么什么意思?”这大爷怎么这么难伺候啊,当他们什么人啊?当他白坤什么人?

白坤毕竟也是个说一不二的公子哥,此刻也有些火气。“成,你是寿星我今儿不跟你计较。”说罢,抱着胳膊抬脚就走。

风鹤仰头背靠着门,酒意渐浓,记忆却像是解了锁扣的杂货箱,零零碎碎的东西落了一地。

白坤、酒吧、生日...风鹤十九岁生日这天,算是第一次窥见了那个男人掩藏颇深的控制欲。

也正是从这一天过后,风鹤再也没有见过白坤。

白坤这个人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从风鹤的眼前彻底消失。

风鹤反复追问得来的答案,也只是白朝辞轻飘飘一句,“年纪小性子野,送去国外修学去了。”

风鹤也是很久以后才想明白,白坤的消失意味着什么。

那个男人一向不喜欢他身边有太亲近的朋友。白坤是第一个从他生活中消失的朋友,却不是最后一个。

小蛮子、三水、还有奶奶...都消失在了寻常的日子里。匆匆离别后,便是临死都不曾重逢。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风鹤后知后觉,现在的自己至少还有正常社交的权利。

他有些急切地翻开联系人,看见上面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后,风鹤轻轻眨了眨眼。

他的指尖慢慢地滑动着,看见‘小蛮子’三个字后,又忽地顿住。

近在眼前却近乡情怯。盯着耿晓满万年不变的招财猫头像,风鹤这才有了些重生后的真实感觉。

对话还停留在上一次争吵。小蛮子一语成谶,留下一句‘你、他、娘真被姓白的给惯坏了,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成什么废物样子!风鹤你对得起咱奶吗?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

风鹤看了眼时间,此后两个月他都没有联系耿晓满。

也是,19岁的他也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又是陷在热恋期的漩涡里,哪里能听人说半句真话。

那时只觉得耿晓满张口闭口说他被‘惯坏’,不过是局外人不懂热恋期,不懂他遇上了多么完美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