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啊,刚刚他一进来,我还以为是俞教授本人呢,正好今天是他忌日……吓死我了。”
她拿起写着预订信息的卡片,难以置信地说:“他昨天订花的时候说他姓yu,我还以为是干勾‘于’,现在想想,不会是俞教授的‘俞’吧?而且他还说是给他叔叔扫墓,难道他们是一家人?”
“嘶……叔叔,和侄子?”同事露出“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的表情,“那闻总和他又是什么关系?闻总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来取花……”
“嘘,别说了别说了,有客人来了。”
一束白玫瑰放在墓前。
墓碑上有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男人面容清俊,温文尔雅,有种独属于成熟男人的气质和魅力。
和闻砚家里摆放的遗像是同一张。
闻砚很喜欢这张照片,那是他亲手给爱人拍的,在他们在一起的第七年,俞见去世前的三个月。
他还记得他拍下这张照片时说了什么,他叫他“老师”。
这是他们之间的情趣。
在外他叫他俞教授,在家里则喊他俞老师,如果是在床上,可能还会跟上一句“老师做吗”。
俞见其实并没有教过他。
大学时期的闻砚,还是个嚣张跋扈的二世祖,不学无术的代名词,他很少去上课,之所以和俞见相识,仅仅是因为一次见色起意。
那时闻砚恰巧路过了俞见上课的教室,匆匆一瞥间,他看到了讲台上站着的人。
大学教授气质不凡,他戴着眼镜,薄薄的镜片后是一双清隽如水的眼睛,身上穿一件浅灰色的毛衣,清瘦的身形挺拔又禁欲。
三十出头的男人,正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成熟与沉稳,就连写板书的样子都风度翩翩。
闻砚一眼就看中了他。
那一年,二十二岁的闻少还是圈子里有名的花花公子,身边男人一周七个,每天都不带重样的,他自诩阅人无数,却还从没试过大学教授这一款。
年轻的闻砚骨子里有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狂妄与恶劣,他看到俞见的第一眼,就想要打破他的优雅,让从容不迫的教授在学生面前狼狈不堪,让那双沉静的眼睛流露出慌乱。
光是想想都让他兴奋不已,于是他故意在走廊里等他下课,尾随他下楼,在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后人最多的楼梯间里,将那位看上去孤立无援的教授堵进拐角,试图强吻他。
混乱中他碰掉了俞见的眼镜,却看到那双温和的眼睛变得极冷,俞见用手里的教案挡住了他的脸,随后一把推开了他。
他没想到这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教授手劲竟这么大,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撞到人才停下来。
身后刚好经过几个认识他的男生,看到他强吻老师失败,当场“嘘”了起来,饭也不着急去吃了,围着他们看起了热闹。
有好心的同学帮俞见捡起了眼镜,俞见将眼镜架回鼻梁上,重新向闻砚看来,对他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闻砚在一众学生们的幸灾乐祸中被俞教授拎去了校长室,可惜他是闻家的少爷,校长也不敢惹,加上他已经大四,马上要毕业了,最后只得了个口头警告,叫他以后不准再做这种事。
闻少爷本来也不是正经来上学的,这样的处罚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反而是俞见的不配合更加激起他的欲|望,那时候他就有种预感,俞见可能和他以往谈过的任何一个对象都不同,是个很难拿下的目标。
果然被他料中。
但还有一点他没有料中——他对俞见付出了真心。
他居然栽在了一个比自己年长十岁的老男人手上。
闻砚笑了笑,他站在俞见的墓前,对照片里的人道:“俞老师,我见到你侄子了。”
墓碑上的人温柔地看着他,默不作声。
“他的确跟你长得很像,而且,他居然主动提出想要当替身——俞老师,你不管管他吗?你亲侄子要给你戴绿帽,你也忍得下去啊?”
他故意用揶揄的语气说给俞见听,仿佛面对着的不是一块冰冷的墓碑,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忽然,雨势大了起来。
雨丝一根一根在墓碑上划出细线,将光滑的大理石染出斑驳水痕。
闻砚没带伞,任凭细雨沾湿他笔挺肃穆的西装,寒意一点点透过价格昂贵的面料渗透进来,在皮肤上蔓延。
余光扫到有人经过,他没有在意,墓园里人来人往,谁也不会打扰到谁。
直到那人停在他身侧。
一把黑色的大伞撑到他头顶,替他遮住了雨幕,他听到撑伞的人开了口,声音熟悉又陌生。
那人唤他:“闻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