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个嘛……”
“还有,薄檀为什么会害怕我、又为何满腹烦心事,身为他的好友,裴昭,你有什么头绪吗?”那声音一转,让渐渐转醒的薄檀精神一振:“早早说出来我们才能对症下药,可不要等你们三人都带着一身伤病返回京城,让人以为我怠慢了【贵客】。”
随后,裴昭的声音讪讪响起。
“呃,这个,毕竟子馨是读书人嘛,性子向来多愁善感。这一次又乍然被陆先生您吓到、因此晕倒也不足为怪……”
啧。才怪。一向喜欢看话本戏剧的你才是最多愁善感的那一个吧?!
眼看裴昭口中的话越说越离谱,再也无法躺在床上装睡的薄檀咳嗽了声,缓缓撑起了身。
“咳咳,我并没有害怕陆先生。”在床边众人的注视下与陆琛对上视线,这一次,这位丞相之子选择不再闪躲,“是我这几日过于担心北方之事而彻夜难眠,今日疲乏上涌、方才一时失态,还请先生见谅。”
“至于为何不去向陆先生请教、反倒打扰芸小姐……”停顿片刻后,他继续说下去,这次是在回答陆琛在他晕倒前提出的问题:
“也只是薄某哪怕从未见过如此简洁明了的记账法、一时见猎心喜忘记了礼数,却也不敢厚颜请陆先生将家传倾囊相授罢了。”
“……哦?是吗。”听到薄檀那看似合理的解释后,陆琛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了许久。就在在场众人都快耐不住当前的紧张气氛时,这位一庄之主脸上却突然露出了一个歉意释然的笑容:
“呵,那倒要怪我多心了。”他微笑着说道,目光轻飘飘地扫过薄檀的头顶上方,仿佛真的完全相信了薄檀的解释,“前日之事,合该是我向薄公子道一句歉才对。”
可不知为何,薄檀就是觉得,陆琛对他说的那些话根本一字不信。
就如他同样怀疑陆琛没有相信那日裴昭为连泽开脱时所说的谎言一般。
不过,不管陆琛是信了还是没信,在那之后,他也如不再追究连泽射出的那只箭一般将此事轻轻揭过,再没有在薄檀面前提及。
甚至,仿佛是担心薄檀会再度晕倒一般,诸如那日突然凑到薄檀跟前的事情,陆琛也再没做过。
岁月就在平和静谧的陆氏庄园中悄然流逝。
每当薄檀在这座四处都充满惊喜的庄子中闲逛时,总能在庄园的四处随机发现一位这所庄园的缔造者。只是每次看到那人时对方都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仿佛每隔三日去书院的例行讲学就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精力。
回想起当他向陆芸提起陆琛表现出的嗜睡症状时小姑娘那一脸担忧的神情,薄檀微微皱眉。
这一世的陆琛的身体状况……似乎真的很不好。
说句不礼貌的话,这人的身体以至于不好到了连薄檀对其再如前世那般染指朝堂的担忧都消散了大半;渐渐地,连带着他对陆琛的恐惧也一同悄然消失。
而在终于能够心态平和地与陆琛相处后,薄檀很快发现了其身上难以掩饰的人格魅力——
倘若不站在陆琛的对立面,就能轻易得到对方堪称慷慨的庇护。这人无疑是一位极为优秀的领导者、兄长、友人,能够让所有在他身边的人感到安心、舒适,让所有与他相识的人心甘情愿地围绕着他,如同周天群星天然会环绕太阳旋转。
薄檀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前世霍乱朝纲、最终身负满世骂名的那位陆丞相,其身上的人格魅力也是远超旁人的——若不然,他也无法那样快速地在朝堂上组建自己的党羽、他们这些被其欺骗的苦主们也不会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了。
然而,此世的陆琛却比薄檀记忆中的那人更加耀眼,明明是同一个皮囊,但当前的陆琛就是自带一种让旁人想要信任他的力量。
无论是陆家兄妹三人还是庄园中的任何一个仆役,所有人在提到陆琛时脸上那发自真心的爱戴和尊敬都骗不了人;哪怕是一开始还对陆琛堪称戒备、深怀恨意的裴昭,近日也开始热衷于找陆琛讨论其创作的那个名为《天魔乱》的话本内容、并对这一话本的最终结局表示深感遗憾。
“哎呀,虽然主角最后能够除尽世间天魔、和志同道合的兄弟一起归隐仙界很好,甚至堪称不留遗憾的完美收尾,但是……”意犹未尽地拿着刚刚出炉不久的《天魔乱》第三卷,裴昭提出了自己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