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就连魂灯都点上了?
昆吾剑派执事堂这办事效率……也未免太高了。
“……”
沈忆寒道:“你既这样来问我,可是心里有主意了?”
云燃没说话。
沈忆寒道:“你怎么就这样笃定,他魂灯灭了,便一定跟我有关系?”
云燃沉默片刻,终于答道:“……从大比开始,你便没来由的对他有敌意,不愿我收他为徒,后来他拜入师尊门墙,你对他便更多提防,不肯让他与我接触,进入传承前,你失踪的那一夜,恰与师尊说他离开垂秀峰的时间门吻合,昨日在传承中,你分明看出那石像所使剑法与他同源,却又故意装作不觉。”
“……”
沈忆寒也沉默了。
他虽早知好友看似寡言,却并非木讷,反而十分心细,可也没想到,他竟然洞察力细致敏锐至此,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居然连三日都瞒不过。
“你为何杀他?”云燃顿了顿,“……他是魔修?”
后面这半句虽是问句,语气却已经笃定。
沈忆寒心下长叹一声,只得承认道:“……嗯。”
“你早就知道此人身份有问题?”
“……”沈忆寒觉得不能再这么让他猜下去了,“我先前并不知道他身份有问题,只是不喜此人性情罢了,谁知入山后……恰好撞上他行迹鬼祟,这才起了疑心……”
云燃语音清冷平淡,打断了他的话:“沈濯,你在说谎。”
沈忆寒抬眸,恰对上友人那双漆黑深邃的眼,呼吸顿时一滞。
“……”
“那日你回知客峰后,山中传承方才现世,以你一贯性情,既知我派传承现世,必不会再入山脉,更不会接近传承,以免招致误会,你却仍在此时入山,便是有非去不可之理,既如此,此前数日,你日日都在登阳峰上,那时为何不去?偏偏等到传承现世,等到他恰好独自离开垂秀峰,又恰好在此时,你便撞见了他鬼鬼祟祟?”
“你杀他若真是意外,而非早知他身份有异,故而才起杀心,那当日你又为何非入山不可?”
“……”
他越是不答话,云燃似乎越是不肯松口,一个问题接一个:“你怎知他身份有异?他又究竟是何人?你这次甫一出关,便传讯前来,可是为了此人?既早知此事,又为何不肯告诉我?”
沈忆寒沉默片刻,终于道:“你只要知道……他是个魔修,不是好人,这便够了,我杀他,并非冤了他,我身上的蛊虫,便是受他算计……”
话音未落,忽然面色微变。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喉咙眼里仿佛每一口气,都开始变得灼而烫。
……这已不是第一次了,沈忆寒当然知道,身体的异变是怎么回事,他手中原本捧着的茶盏一个不稳,摔了下去,“当啷”一声落在案上,浅青色的茶汤顿时将原本干净的袖角泼湿了一片。
他本能的就想去抓茶桌的桌角,却并没抓到,手方到半路,便先握住了另一只微凉的手。
沈忆寒耳根热的发烫,分明知道他抓住的那只手是谁的,偏偏舍不得放开。
“我……”
他抬起眼睛,视线却又变得模糊,好像怎么也望不清对面好友的神情,张口想说什么,努力的呼吸了几下后,却仍觉得眼前一阵阵晕眩,后头的话,无论如何没法再继续下去。
好在云燃似乎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
那只手只是任由沈忆寒用力的抓着,任由他用力到骨节都微微泛白,也并没有躲开。
“我自然知道,你不会无故杀人。”云燃道。
沈忆寒听到这句话,似乎终于松了口气。
他不必再让自己强撑着,保持全部的清醒了。
沈忆寒的意识渐渐开始陷入迷离,他本能的在记忆里开始搜寻缓解这种痛苦的方法,想要去触碰那个地方,然而还未来得及这么做,便感觉身体忽然悬空。
云燃将他抱了起来。
沈忆寒靠着好友的胸膛,又嗅到了那股浅淡的枫木气息,体内的蛊虫像是闻到了什么饵料,竟然更加兴奋了几分。
沈忆寒无从着力,只能抓着云燃的衣襟,断断续续的低声重复着喃喃道:“阿燃……我……我好难受……”
云燃垂眸望去,看不见沈忆寒的神情,只瞧见他那片原本玉白的耳后皮肤,红得像是白瓷里洇了血。
云燃把他放在了客舍内的床榻上。
昆吾剑派客舍的床榻算不得柔软。
沈忆寒大约是觉得躺在上面,似乎还不如方才靠在另一个人怀里来的舒服,意识模糊间门,索性顺从本能,选择了更舒服的地方,毕竟沈宗主的确一贯是个贪图舒服的人。
云燃任由他靠着,并未将他推开。
沈忆寒的发顶在他下颔轻微的蹭了两下,云燃听见他细若游丝般的低声喃喃道:“阿燃……”
云燃没有答话。
他只是沉默着用行动,给了沈忆寒此刻他最需要的东西。
怀里的身体轻轻颤抖之后,似乎终于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当中。
云燃望着沈忆寒半阖着的眼睫,良久才近乎低不可闻的轻声唤了一句——
“沈濯……”他顿了顿,“别再这样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