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席

晚晚正欲询问昨夜容厌是否留下,看到院中的白术,视线停顿了下。

昨日,白术遭受无妄之灾,今日,别的事可以暂时放半个时辰,对白术,她应当有个交代。

晚晚拉着白术进屋,到窗边的罗汉床上坐下,平心静气直接道歉:“昨日你出事,是我的过失。我是故意激怒敬妃的,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因为你是我身边的人,于是她便拿你开刀。”

白术有些懵:“娘娘是故意激怒敬嫔的?”

晚晚点头,“所以,将你卷进这件事,是我的过错,我应当告知你,向你道歉。”

白术愣了一下,忽然笑了出来:“还以为娘娘单独寻我是什么事儿来着,原来是这样啊,我家娘娘好厉害!”

她掰着指头道:“是不是这样有些大动静,娘娘就可以请陛下来主持公道。所以娘娘昨日成功将陛下留在了咱们关雎宫?”

容厌没有在夜里离开。

晚晚朝着白术点了点头。

虽然细节不一样,但是最终的目的,白术没有说错。

白术却只是笑着,走到晚晚身边,轻轻抱了抱她。

“我没有受一丁点的伤,反而是娘娘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您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这种事,换做旁人,根本不会告知侍女,或者只会强调主人为了救下侍女做了多大牺牲,而晚晚,从来不会欺骗她、算计她。

她反而觉得,她家女郎,才是最值得人信任和忠心的。

晚晚平静地将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的话说完,看到白术没有一点责怪,甚至更加明亮的眼睛,微微愣了愣。

白术还要拥抱过来,晚晚不喜欢应对这种温情,无奈推了推她,“去叫来紫苏,我今日的药是不是还没煎呢?”

白术之后,紫苏很快进来。

晚晚站在书案前,已经研好了墨,对照着一旁的佛经抄录着,她从宣纸最下方取出一张方才写好的药方,递过去,道:“今后我的药,按着这个方子来。”

紫苏看了一眼,这是晚晚为自己修改过的药方。

删改了几味药材,却将每味药效用到了极致,是一道调理身体的绝妙良方。

入宫前,晚晚身子一日日好起来,直到进宫前一日,她重新给自己开了一副药,一碗药下去,进宫之后便缠绵病榻,侍寝不得。

后来,太医开的药,她也会自己私底下修改,让药效不佳,病情便始终没有好全。

紫苏默默记下药方,又交还给她。

晚晚将这张宣纸放到铜灯之上,火焰瞬间爬上。

焰心在下,未被点燃的部分在上,一直到火舌险些舔到指尖,白纸上的黑字完全被吞没。

晚晚将剩余的一点灰烬丢入盂盆之中。

娘娘可算是决定要尽快调理好身体了,紫苏眉眼间染上喜色,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明亮起来。“那娘娘是决定养好身子、离开上陵了吗?”

这是进宫前,晚晚就计划好了的。

她本打算,入宫一年多,便寻机会离开,舍弃叶晚晚这个名字,只作为江南的小医圣,从此隐没于江南。

晚晚垂眸摇了摇头。

若按照计划,过两日的端午祭祀,便是她之前安排好的时机。

可如今,她走不了。

她对容厌还有用。她不清楚朝堂之争,可是她已经成了一块靶子,他不会放她走的。

这些日子,她在容厌身边做的事情并不算安分,甚至也不很恭敬,可容厌很是随意,从没有同她计较过这些细枝末节,但她不会以为,若是发现她一直计划着悄悄离开,容厌还能像如今一样对她称得上纵容。

若不能百分百逃脱,她不会轻易同他对上。

而她能做的,就是得到他心里一点点的位置,至少让他能庇护着她。

紫苏沉默了下,低低苦笑了一声。

“在这宫中,若不是娘娘医术精湛……”

宫中固若金汤,太医署和尚药局尤其严格,晚晚修改药方,从来都只能删减,没有办法拿到更多的药材。

若非晚晚对医理药理的掌握炉火纯青,她也没办法能在这种境地之下,操纵自己的身体状况。

晚晚不再留恋出逃的计划,微微出着神。

她想起见到容厌的这几次,或多或少,他身上都沾着昨夜那安神香的味道。

那等药性,常人吸入两三刻钟便困倦难忍,他时常用着这香,却没有过半分困倦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