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裕,”我小声道,“我不舒服。”
是的,过于稳定的拟态让我很难受,憋在皮肤下的触手和复眼闷闷的,尤其是在这潮湿的雨季中,那些挤在一起的触手仿佛也快要发霉了,死气沉沉地将我的四肢躯体压得重重的,让我想要立马扯下最外层的皮肤,仿佛只有这么做才能变得轻松。
我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我的胳膊是如此的沉重,即使它的外表看起来轻盈又柔软。
“三天之后,药效就会过去,”秦裕搂着我的腰,将我抱了起来,“只需要三天,再忍忍。”
他边安慰我,边抱着我朝浴室走去,我完全挂在他身上,沉重的触手让我提不起丝毫力气,我有些颓废,却听秦裕道:“阿织,我今天休假,正好换季了,你该买衣服了,等洗完澡我就陪你去。”
可以出门?我的眼睛立马亮了,的确,他昨晚就说了要带我出门。
纵使身体很不适,我的心底还是一阵的雀跃,虽然外面的世界会让我觉得恐惧,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对它充满了向往。
洗完澡后,我控制着我笨拙的四肢,从衣柜里取出衣服往身上套。
现在的确是在换季,这场持续了几天的黏湿大雨结束后,天气就会转暖,滨城也会正式迈入炎夏。
我讨厌夏天,尤其是滨城潮腻咸腥的夏天,空气总是湿漉漉的,像漂浮着一只只软乎乎、拉着丝的虫子,紧紧攀在我的触足上,怎么甩都甩不下去,甚至会让我觉得,我的触足里都能拧出水来。
湿热的气候也让城市里的所有气味都变得更加鲜明,它们团在一起,四处融合,是那样的刺鼻,总令我不可抑制地烦躁着。
秦裕已经走了过来,他低下头,伸出手来,表情认真地为我系着雪纺衬衫上的扣子,微有些粗糙的指腹不可避免地擦过衣襟下的肌肤,引得我的心脏发麻地收缩,他的触碰总令我欢欣雀跃,我突然生出好奇,于是仰头看他,问道:“秦裕,你是喜欢拟态的我,还是喜欢本体的我呢?“
不过就算他不回答,我心中也是有答案的,秦裕喜欢的当然是我的拟态,他总是对着我的拟态怔怔出神,而当我露出我的本体时,他那属于人类的身躯就会如匍匐于神明面前最渺小的蝼蚁般濒临崩溃,我能够轻易将他撕碎。
每当这时,他都只是沉默地紧盯着我,额角被汗打湿的碎发,遮得他晦暗幽深的眼神似烟雨般朦胧又破碎,他那漆黑的眸子总像深不见底的漩涡,深藏着情绪,在愈演愈烈的浓郁香气中,一圈圈地把我裹进去。
我陷在极致的饥饿里,可却总觉得,我才是那个会被一口口吃下去的,又或许,他也的确对我有着同样浓烈的食欲,就如我时时刻刻都想吃掉他一般......
秦裕却道:“只要是你,我都喜欢,至于你是什么,我不在乎。”
他说得轻描淡写,也理所当然。
我有些不解地微扬起下巴,他便将我领口的最后一颗扣子扣上,然后不知从哪取出了一只白色的手环,戴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手环吸引过去了,这种生物手环我是知道的,因为任何生活在城市中的人都需要使用到它,它渗透在每个角落,所有社会活动都离不开它,交通、就医、购物、支付都需要以它为媒介才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