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跟秦冕在一起,他已经伤害了太多的人。到头来却一无所获,两手空空。这就是报应吧,白鹿认命地心想,同时为此时这个全身被打满标签的糟糕透顶的自己。
他找到高扬的时候,东方的天空已经渐变成灰白。爷爷躺在床上,全身插管。这是一个八床的多人病房,只有陪床家属们起伏的鼾声和体征仪器在滴答作响。
高扬就安分地蜷在床边,睡在冰冷地上。
白鹿心疼的同时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男孩不知何时,在他没看见的地方,竟偷偷摸摸又长大了一些。
在奔来医院的路上,他还担心高扬会不会手足无措地在哭。他记忆中的男孩仍是那个叫他一声‘哥哥’都会紧张局促甚至脸红的稚气脸庞。可此时躺在地上人的侧脸,已然全然是个成熟男性的硬朗轮廓。
他浪费的这几年时间,居然足够一个男孩蜕变成长。
白鹿喉咙反酸,眼睛发胀,可由于昨晚眼泪流了太多,此时已经严重缺水。整个人显得枯枿颓唐,毫无生气。他轻手轻脚,悄悄靠近,还没走到跟前,高扬就被动静吵醒。
“哥……”男孩嗓音嘶哑,当即从地上站起来,胡乱拍了拍身上不晓得穿了几天的衣裤。
不待白鹿说话,对方已经跑过来将他抱住。如今的高扬高出白鹿一个半脑袋,他却仍然跟从前一样,喜欢将脸埋到白鹿颈间。还未开口,先委屈地抽泣两声。
“哥,你没事吧?”男孩也是一双肿成核桃的眼睛,他抽抽鼻子,“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前两天一直联系不上,我还以为又出事了。这种时候……我都没有办法出去找你,对不起啊。”
白鹿内疚极了,一个劲儿摇头又一遍一遍道歉,“是我不对,这种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该留你一个人下来。”
怕说话的声音吵扰到人,高扬作了个嘘声手势,拉着白鹿走出病房,并肩站在看得见晨光熹微的长廊端头。晨风比晚风清冽,吹在脸上使人无比清醒。
白鹿捂嘴咳嗽两声,将一口没动的矿泉水拧开,递给同样缺水严重的高扬,“遇到这种事情怎么不去找秦蔚呢?”水是下车时陈哲塞的,他急着找人没顾得上喝。
高扬接过水去,仰头灌下一半,一抹嘴角,将剩下的半瓶又递了回来,“他还在美国,好像过两天才回来呢。而且……”男孩转眼偷偷瞄他,“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以后还会遇到更多事情,总不能什么事情都麻烦他,对不对。”
“……”白鹿接水的手一抖,他听懂了,高扬的言外之意。自己已经拒绝了秦蔚,秦蔚今后都不会再是高扬的‘嫂子’。对方没有一直给他们提供方便的义务,高扬不敢再轻易开口,他怕白鹿这边会多心理负担。
相似的经历使得他们必须比同龄人成长更快。所以他们比谁都明白,没有任何一次亏欠可以让人心安理得。单是白鹿一人欠着秦蔚的,就已经太多太多。
白鹿哽咽着别过脸去,生硬地换了话题,“那……医生怎么说?如果需要长期住院我们就住院,钱的事情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