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办公桌上白鹿鸣亲笔的退学申请时,陈传承私下找到他,“再坚持一年时间,你就可以出去了呀。”
白鹿鸣不为所动,眼神空芒,像下了场雾,“可是他死了。”
陈传承咬咬牙,“你父亲跟我们一样,都盼着你出去呢。你这么聪明,读书有天赋,现在放弃实在太可惜!”她斟酌片刻,“山上已经没人等你回去,就算是为了自己,你也得念出去呀。”
又是长时间沉默。
白鹿鸣终于仰头看她,眼睛红得充血却仍然没掉一滴眼泪。
他的眼里,是不合他年纪的深情平静,“陈老师,从此以后,我是不是再也没有家了?”
她受不了这双干净的眼睛,心疼得要命,“没有之前的家,还可以有新的家啊。”
白鹿鸣常年营养不良,十五岁的年纪跟别人十二三岁一样。个子不长,才一米六出头。
他呆滞坐着,陈传承就蹲在他面前耐心开导。像是下了极大决心,“这一年要不跟着我吧。我不占你便宜,就养你一年,等你以后能挣钱了随便还还就好。”
她向他伸手,“最后一年,我给你一个家。”
这是一句改变白鹿鸣命运的话,不多浓墨重彩,寻常得像口家常便饭。白鹿鸣不负厚望飞出大山,成为那里第一只考上正经大学的凤凰。
不知几时,雨悄悄停了。
学校外围是一座被来往行人踩硬的土陂。白鹿鸣就站在坡上,盯着校园一角出神。
直到骆洲从他身后的越野车上下来,“老头子的钱都被你花在这上头了?”话是对白鹿说的,眼睛却与他一同盯着学校看。
白鹿知道身后的人是谁,连头都没回,埋了埋脸,“骆洲先生就别挖苦我了。不过听说去年又读出来两个,都去了镇上。若是今后能再出来些人,这些钱也不算白花。”
“我为什么要挖苦你?”骆洲一步步朝他走来,似不在意地瞥了眼白鹿浸湿的肩背,“我倒想看看老头子当年听说这些事情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