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四十三章 夜色

说完又补一句:“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看看我买的东西合不合适。”

这话听着,怎么有股酸酸的味道。

苏曼抬眸看向徐启峰,他神情冷峻,眼神犀利,全然没有之前看向她的眼神温柔。

苏曼不由笑了起来,从油纸袋拿出一串糖葫芦递到他手里:“吃醋了啊,呐,吃串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吃进嘴里就不酸了,会越吃越甜。”

徐启峰:.......

他什么时候吃醋了!

低头咬一口平时觉得这是小孩子才吃的玩意儿。

果然酸酸甜甜,白糖的甜味压住了山楂那一点点酸味,嘴里满是甜甜蜜蜜的味道。

他看一眼笑颜如花的女人,心中那股酸涩感消失,垂着眼眸道:“很甜。”

甜到了心里。

他们赶着牛车回到家里,已经快到饭点。

看到苏曼给丽丽买的粉色小裙子,引起徐家人的一阵轰动。

曾芹说:“三弟妹,这么贵的裙子给丽丽买来做啥,她一个女孩子,一直在抽条长高,这么贵的裙子穿不了两年就不能穿了,多可惜啊。”

苏曼早就准备好说辞:“丽丽半期测试是班里的前十名,进步比之前大,我特意买来奖励她的。”

彭笑萍翻白眼:“她们班的学生加起来还没三十个,前十名有啥稀奇的,你就是偏心。”

“我就偏心咋拉。”苏曼理直气壮:“你家两个孩子要是也能考上班级前十,我也给他们买一身贵衣服。”

彭笑萍心口一堵,她两个儿子,小的还没影儿,大的成天就知道追鸡撵狗,从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每次都是班里垫底的。

为此她没少找小姑子在家里给强子补课,可强子一点都听不进去,小姑子教了一段时间,教不会他,也懒得再教了。

“有糖葫芦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徐启耀蹲在堂屋门口的屋檐,嚼着嘴里的糖葫芦,瞪她一眼,“你生的儿子是啥样儿,你心里没个数儿?强子别说跟丽丽一样考上前十名了,就是不做倒数三个名额,他想要啥,我都能给他买!”

啥意思,这是说她生的儿子蠢?

彭笑萍胸口憋着一口气,把目光看向隐形人一样刚刚下班回来的小姑子,有心想让当老师的小姑子好好教教强子,让她扬眉吐气一回。

又想到强子一学习就跟要他命一样,东摸西搞,撒泼打滚,跟杀猪一样嚎叫。

得,还是算了吧。

郑玉珍默默看着儿媳妇们打机锋,半晌吃完手里的糖葫芦宣布:“从今天开始,家里的孩子读书考进班里前十名,不管是谁,想要啥,我都买。”

在丽丽眼睛发亮的时候,她又转头问徐中贵:“老头子,糖葫芦好吃不?”

“好吃。”徐中贵点头。

“好吃就吃完,这是老三媳妇的一片心意,咱们都有多少年没吃过这玩意儿。”郑玉珍眼含警告。

老头子吃完一颗糖葫芦,就把剩下的拽在手里,她不用想也知道,这小老头心痛孩子,要把糖葫芦留给孩子们吃。

老三媳妇已经给孩子们买了糖葫芦,再给他们大人每人买一串,不就是想让他们也尝尝味儿,不必什么都留给孩子吃。

老头子要是不懂老三媳妇一片好心,又像往常一样把啥好吃的东西留给孩子,老三媳妇见了,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

徐中贵接收到她的眼神,也明白她的意思,叹着气,把手中的糖葫芦一颗颗的吃光。

晚上吃完饭,趁天还没黑,郑玉珍领着徐秋霞,拿上家里的粮食,去村里相熟的人家,给老三夫妻俩换些鸡蛋腊肉香肠,一半让他们自己吃,另一半,要拿回去给亲家做礼。

从五零年代末吃大锅饭,土地归集体开始,双安村各个大队每年会给每户人家发小鸡鸭鹅兔子之类的活物来养,到了年末,除了上交任务的家禽牲畜外,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许多人家不像徐家那样舍得杀鸡吃蛋,都把家里的鸡都留着,就指望着母鸡下蛋赚点进项。

一般来说,大家家里生的鸡蛋都拿去镇上的副食收购站卖,不允许私下买卖。

如果想要别人家的鸡蛋,只能以物换物,这样就不算割资本主义的尾巴。

郑玉珍在村里换了一圈鸡蛋腊肉香肠后,来到一家姓卞的人家换鸡蛋。

这家人的鸡除了公的,母的多年以来都没杀过,家里有十来个母鸡轮流生蛋,她家每月光靠卖鸡蛋都能攒下不少钱儿。

卞大娘给郑玉珍换了三十来个鸡蛋后,瞧着跟在她身后,长相斯文俏丽的徐秋霞,笑着打趣:“秋霞今年也有十九了吧,郑大嫂,你没给秋霞打算打算?”

徐秋霞听她大刺刺咧咧的说起自己的婚事,脸上一红,别开脸当没听见。

郑玉珍瞧见女儿那副害羞样,叹着气道:“秋霞还小,她的事儿不急。”

卞大娘道:“秋霞都十九了,还不急呢,咱乡里的姑娘,哪个不是十六七岁就谈婚论嫁,到十岁怀里都抱俩娃了。”

徐秋霞越发羞囧,细声细气道:“婶儿,没到法定年龄结婚生子,是犯法的。再说,主席同志说过,婚姻自主自由,我才19岁,不急。”

“嗐,你这孩子......”卞大娘看她反驳自己的话,心里很不悦,把郑玉珍拉到一边劝道:“郑大嫂,不是我说你,一个姑娘家,让她读那么多书干啥,还让她去当老师,教书都把人给教傻了。这女孩子不趁年轻的时候赶紧找个男人嫁了,到二十岁就是老姑娘,没人要......”

“是,你说得对。”郑玉珍嘴上敷衍应着,紧紧拎着手中半篮子的鸡蛋,生怕她一激动,拍自己一巴掌,把鸡蛋给打碎。

卞大娘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最后说到重点:“郑大嫂,你我都是一个村儿的,这些年我家是个什么样的光景,想必你也知道。我家五个儿子个个大有出息,不是满工分劳动力,就是镇上县里的工人,咱家新修的瓦房也比不你家差。你看我家老五跟你家秋霞年岁相仿,老五只比她大上两岁,又是听话孝顺的孩子,你要是把你家的秋霞嫁到我家来,我保管对秋霞像对自己亲女儿一样疼。”

“你家老五确实不错,是个吃苦耐劳的好青年。”郑玉珍随口赞了两句,“不过你也知道,我家秋霞看着斯文秀气,主意可大着呢,她跟她三哥一样,崇尚什么婚姻自主自由。我呢,又疼孩子,总不好干那些强买强干的事儿。万一把孩子逼急了,做出啥傻事儿,我到哪哭去。要我说啊,你家老五那样的条件,想找啥样的姑娘没有,改明儿我给你家相看相看一些姑娘,看看你家老五满意不?”

这是拒亲了,卞大娘脸上冷了几分,将她们娘俩送出门后,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星子:“我呸!有个当军官的儿子,就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我儿子看中你家赔钱货,那是你们徐家的福气,你还拿捏上了,当谁稀罕你们徐家的女儿!说啥婚姻自主自由,我看是想把你家姑娘跟你那老三一样留成老葱,成为全村人的笑柄!你还得意的不行,我看你能留多久!”

她的话,郑玉珍母女俩听不见。

两人行走在郁郁葱葱的乡道上,徐秋霞一直拿眼偷偷看郑玉珍。

“干啥?”郑玉珍被她看得不耐烦,开口问。

“妈,您真的不反对我跟三哥一样,自己主张自己的婚事?”徐秋霞小心翼翼地问。

“我反对了,你就能乖乖听我话嫁人?”

徐秋霞:........

“这不就结了。”郑玉珍冷哼:“你们年轻的思想我不懂,不过我在你三哥身上看到一个道理,那就是好事多磨。你三哥从前回到家里冷心冷肺的,屁都不多放一个,自从娶了你三嫂后,就学会体贴人了。家里家外的活计他没少帮着干,看到你三嫂受了委屈,二话不说就去出头,看到你嫂子身子不舒服,洗衣做饭啥都干。我这个当妈的,都没被他这么细心伺候过。妈不求你嫁个像你三哥一样的男人,但求你自己长点心,别随随便便被一个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了去。凡是要记得跟妈多商量商量,妈活了一辈子,见得人比你吃得饭还多,一眼就能看出好赖!你最好像你三嫂那样,好好工作,努力攒钱,你自个儿腰包鼓,身板硬,想找啥样的对象没有,哪轮得到别人家来挑你。再说了......”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卞家人长得也忒丑,尤其那个卞老五,长得又矮又挫,还满脸疙疙瘩瘩,坑坑洼洼,跟个癞、□□似的,还想吃我天鹅女儿的肉!”

“噗——”徐秋霞被她这番话逗笑了,一边感动她妈的思想比一般的乡下老太太开明,一边感慨:“妈,您可真是看脸说话啊。”

“那不可。”郑玉珍自得,“我要不看脸,能遇上你们爸,能生出你们兄妹几个那样好看的皮囊,一到适婚的年龄,村里那些人家都要踏破咱家的门槛。”

母女俩说着话儿到徐家时,徐中贵也带着老大老二回来了,他们得了郑玉珍的吩咐,跑去附近的村子,给老三两口子换腊肉香肠鸡蛋辣酱花椒油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