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跟徐启峰买完东西到市委大院的时候,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
市委大院的建筑风格还停留在四五十年代初的老旧筒子楼风,几栋参差不齐的筒子楼挤挤挨挨在一块儿,每层灰旧破败的阳台上挂满浆洗好的被褥衣服,住在里面的小孩吵吵嚷嚷一片,夹杂着大人呵斥小孩,女人们炒菜做饭的滋滋声响。
大院门口修得是铁栅门,上面锈迹斑斑,只开了半扇门,方便大院的人出入。
这会儿快到饭点,住在大院的人们陆续下班回家做饭吃饭,一辆军用吉普车刹车停在大院门口,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
众人把目光聚集在吉普车上,眼中都是好奇之意。
今天的天气很好,中午阳光灿烂,大院外的路边上种着两颗香樟树。太阳光照射在树叶上,树叶绿的透光,微风吹过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香樟树香味,一副岁月安宁的景象。
徐启峰打开车门,从车里下来,站直身体,打量市委大院的大门。
他长得剑眉星目,五官棱角分明,配上那身笔挺的军官制服,挺拔修长的身板,站在那里就如同画报上的英雄主角明星,沉稳中带着迷人的气质。
“这是谁啊?来找谁?”
在人们惊讶于那个军人惊人的气质长相,纷纷猜测他是谁之时,那个军人转头大步走向车后门,抬手打开车门,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白长衫,下套军绿色长裙,长相明艳美丽的年轻女人。
她扎着麻花辫,脸上脂粉未施,皮肤白皙透亮,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眼尾上挑,带着天然的妩媚,又把衬衫下摆扎进裙子里,下来站在车边,身姿纤细妖娆,气质淡雅明丽。
门口的人们一时间没认出来那女人是谁,直到女人袅袅婷婷走在前后,那个军官从车里拎出一包包点心礼物,关上车门跟在她后面往市委大院门口走,有个年纪大的中年妇女终于认出她是谁,惊呼:“小曼啊,你回娘家了啊。”
大家听到她的声音,这才认出苏曼,站在门口七嘴八舌地跟苏曼打招呼:“哎哟,还真是小曼,你这身打扮比从前素净了很多,我差点没认出来呢。”
“可不是,小曼你多久没回娘家了,你妈前儿还跟我唠叨,说过几天要去你家看你呢,倒没想到你先回来了。”
“小曼啊,你身后那位军官就是你的爱人吧?哎哟长得可精神,这手里大包小包拎得是啥?”
......
呼啦啦的一大群相熟的大婶大叔围上来,苏曼一面应付她们,一面把同样被围住的徐启峰解救出来,两人急急忙忙往大院里冲,再爬到三楼。
楼栋狭窄不堪,两人并排站在三楼左侧房门前敲门,感觉到拥挤的不行。
“姐,你回来了。”开门的是苏曼的妹妹,长相清丽,带着婴儿肥的十六岁苏婷。
她见到苏曼,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带着两个深深的酒窝,兴高采烈地回头喊:“爸妈,嫂子,二姐回来了。”
转头热情的招呼苏曼两人进屋坐。
时代的因素,这年头的房屋紧张,即便是苏父这样的高层领导,住得房子也就小三室。
客厅很小,里面放了茶几、饭桌、几张扶手椅子后,人稍微多两个,都感觉转身困难。
苏母正跟大儿媳妇在狭窄的厨房里做饭,听到苏婷的声音,她穿着围裙,拿着锅铲匆匆跑到客厅,看到苏曼的那一刻,红着眼眶喊:“你这丫头,总算知道回娘家了。”
二女儿嫁去军属区快半个月了,没带着女婿回过门,苏母一直很担心女儿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女儿这桩婚事不光彩,二女婿一开始是不乐意娶自己女儿的。二女儿脾气又大,经不起激,一言不合就能冒火吵架,也不知道女婿能不能容忍她。
苏母本来想过军区看看他们两口子过得好不好,又怕女婿觉得她这个当丈母娘的管得多,到时候两口子闹起矛盾,吃亏的还是她家小曼。
就这么担忧了快半个月,二女儿总算回门了,还带着二女婿上门,苏母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
老苏正坐在客厅里看报纸,听到动静,难得的放下领导架子,站起身来看了苏曼跟徐启峰一眼,不咸不淡道:“回来了。”
“妈、爸、嫂子、小妹。”苏曼一一跟他们打了招呼,让徐启峰把手中拎的点心礼物放在桌上,这才笑着跟苏母说:“妈,前段时间我跟启峰工作忙,一直没时间回门,今天启峰休半天假,我们就过来看看你们。”
启峰两个字,听起来十分的亲昵,徐启峰瞥了苏曼一眼。
苏曼也看向他,眼中明明白白的写着两个字,协议、协议!
你给我记住,你再怎么不待见我,在人前,你必须给我一个恩爱夫妻的假象。
徐启峰嘴角微勾,神情温和的看向苏父、苏母,很给面子的叫了声爸妈,印证了苏曼他们两口子很忙的话,这才指着桌上放着的大包小包道:“爸、妈,很抱歉我现在才带着曼曼回门,我买了一些东西,不知道合不合你们二老的心意,要是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望你们海涵。”
他都这么说了,苏父苏母心里那点不愉快都烟消云散。
苏父板着的一张脸,神色缓了很多,招呼徐启峰:“坐。”
苏母笑着道:“你们两个孩子也真是,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啊。”转头吩咐苏婷去饭店端两份肉菜,再叫儿媳妇去医院找大儿子回来吃饭。
苏曼跟苏父、徐启峰都没什么话说,走进厨房帮苏母择菜。
苏母为人温柔随和,从不打骂孩子,是典型的贤妻良母,苏家三个孩子都是被她捧在手心里宠到大的。
但是相比老大是头一个孩子,老小是幺女,夹在中间的老二苏曼,总有被她疏忽的时候。
大部分夹在中间的孩子在父母面前,既得不到老大的疼爱,又得不到老小的偏爱,被父母疏忽后,难免伤心难过,从此学会察言观色,做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只为了让父母多疼爱自己一点。
原主就是个异类,别的孩子不争不抢,她偏要争,偏要抢。
她信奉的理念就是想要的东西要自己争取,你不说,就默默藏着憋着,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大抵是察觉到她的不同,老大老小都让着她,苏母也宠着她,长年累月下来,惯出了原主骄纵的性子,还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苏母也不让她帮自己干活。
这会儿看苏曼纤细白嫩的手指熟练地摘着空心菜,苏母只当是女儿嫁人后过得不容易,学会了隐忍干家务活,眼圈又红了红,委婉地问苏曼:“小曼啊,小徐他对你好不好啊?”
“挺好的。”苏曼把摘好的菜放进白色脱漆的搪瓷盆里,瞧见她的红眼圈,心里不是个滋味,想起自己的妈妈也如苏母一样疼爱自己,不由对苏母多了几分亲昵,一边洗菜一边说:“他大部分的时候都在军营里忙,回家有空就给我洗衣服,早上还给我煮面吃。今天难得休假半天,给了我很多钱票,带我去百货楼给你们买了很多东西,还给我买了一只手表呢。”
她说着,把左手腕上戴的手表给苏母看。
苏母瞧见她手上崭新的手表,心里好受了许多,面上还是嗔怪道:“小徐这个人也真是的,你们结婚都快半个月了,怎么没想着请客摆酒呢。就算你是二婚,也不是我们家上赶着他们家......”
她说到这里,怕苏曼不高兴,又改口说:“不过小徐这人其他方面也不错,至少舍得给你钱花,还给你洗衣做饭,买手表。多少男人在钱票的事上拎不清,把钱捂得紧紧的,生怕女人多花他们一分钱,也不想想咱们女人为了一个家庭付出多少。远的不说,你爸舍得拿钱给我花,就是不愿意做家务,让他帮忙扫个地,都多屈尊纡贵似的,更别说给我洗衣服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