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交代了,她们不是来求人的,是替地方官解决麻烦来了,不说摆架子,但也不必过分谦恭。
常知县抽了抽嘴角,琼王府缺人,琼州又不是没有人,何必跑到雷州来买人。
他是头疼那些灾民没法安置,可更不想和琼王府打交道。
“不知王爷打算采买多少人?”
若只是三五十人,他亲自去挑都行,只要把琼王府打发了。
雨竹如实回答道:“王妃这次来带了一百石大米。”
常知县倒吸了一口冷气,果然是王府,哪怕被封到了琼州,也仍旧财大气粗,这个时候还能拿出一百石大米买人,有米买人,就得有十倍的米养这些人。
如果是一年前,一百石大米花五十两银子就能买到,差不多是他两年的俸禄。
但是如今,一百石大米四百两银子都未必能买得到,别的地方他不知道,但是雷州的粮铺,一些直接关了门,开着的那些往外卖的时候也都掐着量。
他虽是海闻县知县,天幕结束后的第二日他就打发人出去买粮了,可现在家中也仅有十几石粮食。
唉,存粮不够多,他这心里头也不踏实。
“只要合规合法,王府采买下人,本官不会拦着,这样吧,县衙今日当值的衙役都过去,本官再安排主簿跑一趟,方便王府买人的时候改换户籍。”
他就不去了,免得瓜田李下说不清楚,他是雷州的官,还是少与琼州的藩王牵扯,更何况这位藩王还是天幕预测的盛世之君。
“多谢大人。”
常知县摆了摆手:“本官对王府来海闻县采买下人没有意见,只是海闻县不大,肯卖身为奴的人里大约也挑不出几个平头正脸的来,剩下那些不出挑的,王府恐怕也看不上。麻烦女官劝劝王妃,挑人这事儿千万不能凑合,海闻县挑不够,还可以去雷州剩下那三个县瞧瞧。”
别只来海闻县,海闻县虽然是离琼州最近的县,但雷州剩下那三个县也不远,琼王府还是雨露均沾的好,不必太过照顾海闻县,要减少灾民,不妨把整个雷州都带上。
“多谢大人提醒。”玉竹点头道。
常知县讪讪一笑,王妃身边的女官,品级比他都高,还真怨不得人家这么端着,但这女官未免太年轻了,他实在不习惯和一个这么年轻的女郎平等对话。
幸好,雷州没有藩王,不然的话,得多出多少品阶比他高的官员,女官就不说了,单是那一串的王府属官,乌纱帽便基本都排在他前面。
周霜霜直接让人在城门口摆出亲王妃的仪仗,又让当地的衙役敲着锣鼓吆喝。
“琼王府收下人,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身体没病,可换半斗米,有一技之长者翻倍!有意者速来排队!”
城门口很快便聚集起了许多人。
“二丫,不是爹要拿你换粮食,而是家里的粮食撑不了多久了,爹娘就算舍了家里的买卖去乡下给人当佃农种地,也得先有口粮才能,你要是能被王府选上,咱家得了粮不说,你也不用跟着家里挨饿了。”穿着细棉布的老汉道。
今年夏天之前,他们家的日子委实不错,家里经营着祖上传下来的棺材铺子,一年能挣五六两银子,比乡下种地的普通农人强多了。
可那日的天幕过后,他们的日子便不如农人了,农人起码能种地收粮,可他们家却只能拿出积蓄买粮。
棺材不涨价,粮价却一日比一日高,秋收之后都没降,祖上传下来的铺子都卖出去了,这才撑到如今,一天只吃一顿饭的日子他们已经过了两个月了。
不是他要卖闺女,是不卖闺女,全家都得饿死。
有半斗米,他们就能去乡下给人当佃农,九月种新稻子,十二月收,只要再撑过半个月就好。
“爹,你把我也卖给王爷吧,半斗米不够,一斗米紧着点还差不多。”依偎在老汉身旁的少年道,卖掉他,多了半斗米不说,还少了一个人。
“瞎说,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丁,爹娘就是卖了自己也不会卖你。”二丫呵斥完弟弟,又转过身来对着爹娘道,“就算是把我卖了,不说半斗,换来一斗米又能如何,不还是天天勒紧裤腰带饿着肚子,现在县城这么多去乡下当佃农的,哪有那么多的地佃出去,就算是佃到了,也难保几个月后能顺顺利利的收到粮食,万一遭了灾呢,再想卖人换粮还能找到地方吗。”
“现在粮食这么贵,哪还有舍得买人的,好不容易赶上王府过来买人,照我说,不如咱们全家都卖给王府,王府有粮,咱们好好干活,就不会被饿到肚子。”
老汉媳妇点了点头,是这个理,但老汉不同意。
“入了奴籍再想出来就难了,往后子子孙孙都得给人当奴仆,咱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也不是破落……”
二丫打断她爹的话:“咱们家就是卖棺材的,出门都被人嫌晦气,去王府当下人怎么了,总好过在这里等死,爹你又没干过农活,员外们凭什么把地佃给你。”
“这……”老汉憋了半天道,“我过四十了,我都四十二了。”
“什么四十二,爹你周岁不才四十一,不对,你十月的生辰,这还差几天呢,不算四十一,刚四十。”
二丫愣是拉着一家排进了城门口的长队里,要不是大姐一家都到州城逃难去了,她能把再拉一家人过来。
二丫的老爹年龄勉强合格,但也有超出规定年龄太多的。
“我会打铁,我媳妇会做针线活,我们都愿意卖身去王府,但是不要米,能不能把我娘带上。”
易了容的徐琛看着面前的一家三口,轻轻点头:“可以,先登个记,姓名,年龄,特长……”
“下一个。”
“官爷,您看我成不成,我们家十几口子人,我最小孙子还在吃奶,我只超了一岁,您能不能给通融通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