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嗔了她一眼,“你这碎嘴婆子,说的什么话?乌白虽偏虽穷,但老国君打仗,我们哪一次没出青壮?都是顶好的老秦骨头!”
妇人歇了嘴。在外乡人前说乡里不好,确实是她欠妥。
里正拉过她接着给她介绍。
“这两位可是来游历的士子。不久前亭长过来说过的,新国君要强秦,特意从列国招了人才过来哩。”
“就是把我们家牌子重描的那天?那是贵客——客是哪国人?”
秦昭在极快的口音里勉强摸懂里正夫妇的话。
她和桑冉对视一眼,瞬间把孙膑的“国籍”拉出来挡枪。
“我和兄长(女弟)祖上都是秦人,机缘巧合在齐国生活。”
“齐国……齐国好,没和咱老秦人打过仗,乡里人定喜欢远客——良人,要不我去告知乡里人,傍晚一起热闹热闹?”
秦昭和桑冉再次对视,都在对方眼中找到一丝庆幸。
要是他们说从魏国来的,怕不是当场就要迎面吃下里正夫妇的锄头和陶壶。
“嘹咋咧!今儿个刚巧他们在卤水口那猎了头彘,大伙今天也把麦田翻好了,热闹热闹好。”
“那我叫上家里小子、女子们同去。”
不等秦昭和桑冉放下碗,妇人把壶往里正手里一塞,跑进屋去喊自家儿女。
不一会儿,他们欢欢喜喜快步出门,村里响起他们高昂的呼告声。
里长猛地一挥壶,懊恼地拉开柴门,给秦昭和桑冉让路。
“嗨,瞧我这里正做的,竟让贵客在外站这么久!客快随我进屋,好好歇歇脚,晚上再好好宴客!”
秦昭与桑冉面面相觑。
他们精挑细选的“游秦考察”,未曾想以这种方式开始。
……
好好休息缓过来双脚后,秦昭拉着桑冉在村中逛了起来。里正也陪着他们一起,带他们认路认人。
乡里的男女老幼忽然间像地鼠似的全冒了出来,热烈的目光叫他俩初步体验老秦人好客起来是多夸张。
“这俩外乡后生真俊哩。”
“喂,俊后生,晚上要不要某的碎女子陪你们过夜?”
“你这老东西,可别把贵客吓到了。客啊,某这还有半坛果酒,晚上给你们满上!”
“阿婆给你们做饼,小子快跟我回家舂麦。”
……
秦昭几乎要被村民的热情吓麻。
入秦时,她知秦国民风彪悍,可不知竟能如此彪悍。
为行路方便她做了男装打扮,不想被好几个小姑娘送了秋波——人家家里人甚至愿意送女子上门。
这些秦人对男女婚姻的态度还停留在如此原始自然又开放的阶段。
或者说,大部分的秦人都没受到中原推崇的“礼俗”限制,他们对男女间的自由结合、离异并不看重,甚至认为理所当然。
秦昭僵着脸,她此刻万分期待卫鞅也能遭此“奇遇”。
教化秦风中鄙陋的那部分,就让这位法家大佬切身体会过后,再出台相应的政策吧。
乌白村后是一片乌桕树林,这个季节枝上正挂果,树叶正在发色色。
秦昭忽然理解“乌白”的来历了:说是乌鸦喜食乌桕果,这树的果子彻底成熟后变成蜡白色。
“客看这些树做甚?我和乡里老人都想用桑树换了它们……想想它们没村子起就在这,才歇了心思。”
“里正勿忧,或许以后它会有大用。”
“哈哈,大用,难不成要伐它去做战车武器?仗还能打到乌白村口来?”
里正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拉着他们去往猎到彘的卤水口。乌白村能在偏远处自给自足,全靠这口小小卤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