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墨仙尊沉默不语。当初孟湘雾身死魂灭,乃是凌墨仙尊为表大公无私地亲自行刑,如此轻飘飘的道歉便想获得原谅,实在想得太美好了些。
他有点太高估自己的地位了。
孟湘雾不想原谅,也不会原谅,更不会为这些蠢人浪费她一丝一毫的情感。
似是怕孟湘雾因凌墨仙尊而感到不悦,兔兔叼着她的衣摆拽了拽,又伸出爪子扒了扒她的小腿,好像在安慰她。
孟湘雾收剑入鞘,俯身将雪白的小兽抱入怀中,摸着它头顶柔软的皮毛对凌墨仙尊道:“人人都言师尊便如同半个亲父,可你在我所谓犯错之时从未信过我一句话,仅凭他人三言两语便认为是我之过,不只是未予我信任,更是愚蠢。我身死魂灭,乃是你亲自行刑,若无天幕,现下我亦无法站在你面前。”
她在凌墨仙尊露出有些愣怔的神情时,继续道:“你,不配为师。”
字字珠玑,如刀刃扎入心口。
凌墨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利爪攫住,骤然剧痛,耳边响起连续不断的低声絮语,分出精力仔细一听,全部都是孟湘雾方才所言的“不配为师”,极为微弱的魔气在他的心头缠绕。
孟湘雾却察觉到了这一丝微弱的魔气,平静道:“你生了心魔。”
此言一出,整个上云宗哗然。
正在打坐运功治疗内伤的孟不尘惊愕地瞪大眼睛,望向天空中那道此时还仙风道骨的背影。
心魔的事可大可小,消除心魔,修行上能更进一步;无法消除心魔,轻则此生修为不前,重则堕入魔道,成为魔。
“……是。”凌墨仙尊承认道。
孟湘雾揉着兔兔的长耳朵,语气淡漠,说的话令凌墨仙尊下不来台:“原来如此,你想得到我的原谅之语,不过是被心魔所迫。若无心魔,此刻你未必会站在此处与我认错。只是你如何认定我会原谅你?以为我会助你除去心魔?你未免想得甚美。”
她继续道:“你亲手一鞭一鞭将我打死,连神魂都抽散,我凭何要原谅你的愚蠢之举?我何时在你心中是如此大度的人了?我年少时可为我娘遗物与孟不尘那老匹夫争执,如今便可以为昔日之事与你为难。”
孟不尘连带着被骂了一句老匹夫,气得运功差点出了岔子。
然而他此时一句都不敢说,若是再说,惹得孟湘雾不快,再一剑下去,上云宗怕不是彻底没了,他又无力阻止只能看着。
孟湘雾撸了一把兔兔的长耳,兔兔的耳朵轻轻抖了几下。她下颌微抬,睨着面前哑口无言的凌墨仙尊道:“我行事只凭心意,这便是我的‘道’,你也莫要用甚大道理与我谈。”
她说完,周遭陷入久久的沉默。
“若无……”良久,凌墨仙尊开口,嗓音有些干涩,他顿了下继续道,“若无心魔,我得知真相,也会来与你认错。”
“若你所言非虚,倒是比那老匹夫多两分良心,只是——”孟湘雾将头一歪,嫣红的唇一开一合,缓慢而清晰道,“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