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会被人拆穿,那他胡扯一点儿也没什么问题——更何况他那能叫胡扯吗?他那就是为了让友人安心所以说了一些善意的谎言。
他就这么半真半假的帮赵姑苏发言,一直从自己的事情说到了若陀身上。
“现在这项技术还不算很稳定,没有那么完全受控,所以我们其实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穿越到了这儿来——不过,目标还是确定的。”
浮舍看着若陀:“您以往也说过,您算是深受磨损之苦,对吧?”
这话若陀的确说过,而且也能算是在某种比较大庭广众的场合说的。
当时的他先是表达了对自己能否坚持足够长的时间,在千百年后仍然和今天一样站在璃月这一边,坚持着他昔日与摩拉克斯之间契约的担忧,然后他又说,如果到时候自己因为磨损的原因失去了同人类共生的记忆,那么到时候,他并不介意璃月这边对自己用些什么可能瞧起来不太好看的手段来避免他可能在未来的某一日危及这个,他也注入了大量心血的文明。
也算是某种已经立了遗书的龙。
浮舍在对着若陀的时候,就没有像对着伐难和应达时那么小心翼翼的,甚至连自己是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浑浑噩噩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回想起来些许往日荣光这件事都没有说。
他直接对若陀说,在他的记忆中,若陀龙王是与帝君有过一场大战的。
以为盲龙点睛,令其看到金灿的阳光,以及地面上一切光明和色彩的恩德,若陀如果不是因为失了智,是绝对不会站在摩拉克斯的对立面上的。
因此,说起这场战斗,若陀便知道自己一定是在磨损的作用下失去了一些能够控制着他的东西。
“我们这次便是为了复制您的记忆而来,这是个小小的实验——毕竟除了您是因为磨损失去记忆之外,其他人的磨损也和记忆这玩意没什么关系——我们从您这边抽调记忆,然后给未来的您附加上这段记忆,这样不就可以最大限度上让您恢复了吗。”
浮舍这一套下来,相当言简意赅但是重心明确地向若陀说明了这一行的目的外加上需要怎样的配合。
然后他伸手,朝着赵姑苏这边指了指。
“这位,就是这一整个计划的核心,也是提供指导和实操记忆提取和复制的,具体什么情况,您问她就成。”
赵姑苏心想说这转移目标有够快的,要是她没提前做好准备这下估计就要寄了,不过这事好就好在虽然她自己不记得自己以前有没有干过这行,当他将手放在自己腰间别着的那枚镜子上时,她下意识地就知道自己自己应该怎么做——以及有一种非常强烈的自信:我这么做准没错。
于是她站起来,从腰间把镜子给摘了下来,对若陀龙王点了点头以示制意,随即晃了晃手中的镜面:“您看我们现在是不是先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毕竟是要避免夜长梦多的嘛。”
古今中外,古往今来,不管是在提瓦特还是在蓝星,有多少文艺作品中描述过,原本顺顺利利直直接接就能完成的一个任务,非要先去做点什么别的——然后等别的事情做得也不怎么样地回来——嘿,您猜怎么着,这边需要完成的任务一看呐,这做任务的人好像对自己有点儿意见,不说不闻不问吧,起码也有那么点兴趣缺缺,于是就觉得——凭什么要我在这边当舔狗啊?老子不干了。
所以,本来是正常难度的题目,等到负责面对这个问题的人回来,这题目就变成了地狱难度,非得牺牲掉个什么人啊,主角团祭天掉那么一两个亲朋好友啊的,才最终能够解决掉这个原本不需要费那么多的心思就能够处理掉的问题。
——只要她在现在这个当口,将若陀的记忆给提取出来了,那么就差最坏最坏的情况:比如说因为虬被宰了,这一趟的损失实在太大了,所以海之魔神动怒不过,决定明天御驾亲征归离原,而她在这场战斗中因为双方交斗的余波殃及池鱼,一通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不到五地措手不及着回到了正常的时空去,那时候至少她的镜子里面是装着若陀的记忆的。
也就不算是此次任务失败,白来了一趟一千五百年前。
既然夜长梦多,那就干脆不过夜了——这样总不至于出意外了吧?
若陀对此深表赞同。
然后丝毫没有对赵姑苏的来历有什么怀疑的,就问她需不需要单独的空间来方便她操作。
赵姑苏心说这还是有点儿太胆大了:“这可是您的记忆呢,是关乎大脑的要紧事,所以依照我的想法,我觉得不如在有人旁观的条件下完成这套工作。”
虽然说手术在手术室中做是最好的,但她这不是也不能算是手术嘛。
若陀摆摆手,用一种让赵姑苏几乎感觉到了耻辱的语气,很是信任地对她说:“没关系,我相信浮舍——况且就算你不能信任,我也能在你动手脚之前先把你给控制住。”
一字一句里头,全是他对于自身实力的自信。
以及——那从上扫视到下的目光中,藏有绝对不能说是不明显的,对赵姑苏这个瘦瘦弱弱看着和“能打”这个概念有十万八千里之遥的“蔑视”。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赵姑苏已经听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了。
你太菜了,就算真的给你机会来暗算我,我都不会被你暗算成功的。
赵姑苏:“……”
谁懂,原本她还是个很乖的孩子的,但现在她突然就很想在给若陀开脑壳然后拷贝记忆的时候,往他脑袋里面扔一个若陀龙王(注明:此处为原型版本,并且是那个被封印在地下之后因为蛮长的岁月变得扭曲而丑陋之后的版本)跳“请好好地看着我”的记忆。
她赵姑苏也绝对善类!
一旁的浮舍:“……”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想到了当年还在层岩巨渊底下的那个地下空间时,他看的那许多金鹏的视频。
虽然他是不怎么介意。
但是很显然,这玩意儿一旦流传到江湖上去,那就是跳进碧水河,甚至跳进云来海都说不清的。
风评被害啊,真的风评被害。
虽然是记忆中第一次使用这玩意,但是架不住她的手在拿起这面镜子之后,身体就像是被一个熟悉的流程给接管了似的。
赵姑苏表现得就像是个熟练工似的,她拿起镜子,走到若陀龙王面前。
虽然她尚且一言未发,但若陀在那面碎裂却仍然维持在这个状态的镜子靠近到自己双眼之前来的时候,像是鬼使神差一样,难以抗拒地将自己的目光注视向了这面镜子中。
镜子中央,那中心仿佛幽暗不见底、随时即取证四周环境中每一点儿光芒的黑色螺旋在他的注视下仿佛逐渐被放大了一般。
他就像是个落入水中遭遇水下漩涡的普通人似的,逐渐被那螺旋吸了进去——但不是身体,而是意识。
成百上千年的记忆倒着流淌过他的大脑,每一个瞬间都非常清晰。
这些记忆快速的流淌在他的大脑中,一转眼的功夫便是百年多的时间过去,直到片刻过后,原本清晰到每一天出门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树上有叶片落下的记忆变得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