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岛,特地空了出来,接待外国来客的客栈内。
房屋外头的院落由相对稀疏的篱落圈围起来,倘若从院中向外看去,基本就只能看到隐约行人的身影。
院落之中,并不大的空间,被一株不算很高,但是华盖撑得很开,枝条末梢甚至有稍稍往下低垂势头的红叶树占据了大半。
红叶稀疏处,可见天空澄澈明朗,云丝细细,自天际卷过。
赵姑苏将自己特地从花见坂排队花不便宜的价钱买回来的一盒糕点从桌面上靠着自己的这一边朝着白垩那边推了过去。
装糕点的盒子可谓是非常精致,整整齐齐的一个硬木制作的容器外面,还用色彩搭配相当不俗的丝绢蒙了一层,又打了个相当精巧的结固定着。
布结边上,用镀金的小夹子夹了一枚小小的装饰,装饰是红叶的模样,非常有稻妻的味道。
赵姑苏认真道:“我知道,你的口味也和阿贝多差不多,所以我就买了这盒甜点心——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只给你买了,没给他买,你现在高兴了?”
白垩的表情终于变得好了点儿。
他看着赵姑苏推过来的那个礼盒,有些意动地想要伸手去接起来,但是手伸到一半,他停住动作,又慢慢地将手收了回来。
“不对劲,很不对劲。”
白垩抬头,双眼平视赵姑苏,冰蓝色的眼瞳内闪过一线审视。
“我听说,璃月有一句话叫无事不登倚岩殿,你平常来找我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带礼物,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建议你还是实话实说了吧。”
好生敏锐啊。
赵姑苏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就被她掩盖了过去,她甚至还笑得更深了一点——倘若不注意看,估计是看不到她这会儿的笑意其实并不达眼底,更分辨不出来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柔声道:“怎么会呢,我只是想到,你前几天在八重堂干活干得太累啦,就给你准备了点儿算是犒劳的小东西。”
白垩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你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
他看起来好像是真的完全油盐不进。
赵姑苏觉得有些难办了——像是白垩这种高智商,情商在需要的时候也可以很高,敏锐度更是相当可靠的存在,在想要用什么东西钓着他上钩的时候,就显得相当难办。
她摆摆手,决定先对白垩说一部分的真话。
“嗨,那我就说了啊——其实呢,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遇上了一点点小小的工作量超标问题,想要拜托你来帮我——就那么一点儿而已。”
她这么说,白垩就放心下来了。
赵姑苏在稻妻这边的工作就是画漫画。
而且,主编八重神子是个有点儿资本家色彩的老板,手下的打工人可以说……
总之工资虽然很丰厚,但是工作的时间在生活中的占比,绝对不能说一句“好”。
另外,她还有很多自己想要画的东西。
在赵姑苏先前的解释中,这些她想要画的东西,不一定是未来会出的漫画,但绝对是她想要拉回来的记忆。
白垩统合信息:
赵姑苏工作很多,但是工作压力还挺大的,所以需要帮忙——很合理。
他便不疑有他,点点头,将面前那盒装着甜点心的包装精美的盒子接了过来,对赵姑苏道:“这种小事,你怎么还这么客气地买了礼物带给我——想要我帮忙的话,说一声就好了。”
这样大方的态度,几乎让赵姑苏要对自己的卑鄙行径自惭形愧。
但是,她终究还是考虑到,自己如果不能卑鄙一点的话,工作就要完不成了。
不管劳逸结合还是从现在开始工作——总之她的工作已经快要完成不了了,这时候能够做的,肯定就是把道德这种在赶进度中用不太到的东西扔掉。
赵姑苏眨眨眼睛,让自己看上去更诚恳一点:“白垩,你是知道的,这整个稻妻,画功水平到位还能让我信任的就只有你了。”
她身体微微前倾,做出来的动作就像是要上前去握住白垩的手。
“拜托了!”
这样斩钉截铁的一句恳求,纵然是铁石心肠都有可能被动容,更何况白垩并不是铁石心肠。
他对于旁人的请求,因为一些历史遗留原因,总是不怎么能拒绝。
于是,这会儿赵姑苏“诚心诚意”地请求他了,他自然就点点头答应下来:“我刚才就已经答应你了,是要现在就去帮忙吗?”
赵姑苏连连嗯了两声:“如果可以的话,从今天开始就最好了!”
“行,那就走吧。”白垩将点心盒子从桌面上拿起来,“保质期大概多长?我是放在这里,还是带去你那边吃?”
“应该可以放上一段时间的,店家说这是伴手礼,应该可以放到从稻妻返回蒙德——海上船要走多久来着?”
白垩放心了:“那就没关系,路上花的时间还是挺长的——我们来的时候,船长还差点儿迷路了——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开这条航线了。”
赵姑苏擦了把汗:“那你们出发得还挺早啊。”
从蒙德荆夫港到稻妻这边的路程,比从璃月港出发需要行过的路程还要长,结果哪怕顶着船长差点儿迷路的问题,他们也还是比从璃月来的船早到了不少……
来稻妻参加漫展的心还挺迫切啊。
白垩顺口回了一句:“因为可莉对稻妻很是好奇。”
说完这一句,他就将自己准备带上的、在绘画时需要用上的东西除了纸张和颜料之外全都打包好了。
“走吧,早一点开始,就能早一点交稿。”
白垩在答应赵姑苏的时候想着的是:她或许有那么一两张图的勾线工作需要自己来帮忙,而除此之外的内容都会亲自来画。
那么,光是这么两张图稿的勾线工作,其实算不上什么。
哪怕他之前几天在八重堂分属离岛办事处,那只开了一扇窗的小黑屋内连着工作了那么久,他也还是能够稍稍忍受一番的。
虽然已经画到了不想画画的程度,但是忍一忍也还是可以的。
就像是海绵中的水,再怎么不情愿,大力挤一挤也还是能挤出来点儿的。
结果,赵姑苏放在他面前的却是:
连着十几张打好了草稿的人体:“这些,勾线的工作就麻烦你了!”
一沓上色和阴影整体都已经画得差不多,但还有相当的细节需要处理,虽然看着好像用不掉多少颜料,但耗时绝对不比前一个短的分镜:“还有这些!谢谢白垩老师!”
最后,甚至还有一本故事线大纲以及每一话细纲的分录,翻开到了最近正在写的那一页上:“你一边画画的时候,还可以一边帮我想想之后的剧情要怎么发展——这边我分别写了a线、b线已经c线三种可能性的开头,你都可以想想看!”
白垩:“……”
白垩一时间真的很想问,这到底是谁在创作——怎么他甚至连未来的主线剧情也都要一起帮着集思广益了。
但是这个问题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她怎么能这么骗他呢?
说是只有不多的工作需要做,但是,现在推给他的这些稿子……
“你管这叫不多吗?”
赵姑苏振振有词:“这是因为事急从权嘛,如果我还有更多的时间,我肯定会再自己多画掉一点啊——哎呀,别露出这种表情来嘛,我会给你分钱的。”
“分钱?”
白垩瞧着仿佛都要笑出声来了。
“是,阿贝多那个混蛋确实不给我实验资金,但是我也不会缺钱——你知道八重堂之前让我画了那么多的画,给我开的单张画是多少钱吗?”
他紧接着报了一个让赵姑苏都忍不住有点儿羡慕的高昂数字。
“如果要用画稿来换钱的话,我宁愿……”
白垩说着说着,刚要义愤填膺起来,却突然沉默了。
诚然,在小黑屋里赶稿的体验终身难忘,通过一扇窗户看向窗外,看到外面的自由和欢乐,但那些在因为他没能成功坑到阿贝多反而把自己给坑害进去了之后就都和他无关——这样的体验一点儿都不好,但是……
他是因为稿子才沦落到如此地步的吗?
不是。
他是因为阿贝多才沦落到如此地步的。
白垩脸上的表情几经变换,最后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