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姑苏曾经想过自己和白垩的重逢会是怎么样的。
白垩,这个莱茵多特在生物炼金实验中最困难的那一场中制作出来的残次品,这个曾经走上歪路,试图用杀戮来让自己取代他羡慕的成功品走入人群拥抱温暖的可怜家伙,这个其实对一切都没有足够的认知,在从“坏”变到学好一共没用上几个小时的,对于社会来说彻头彻尾的新生儿。
赵姑苏对他的感情还是挺复杂的。
一方面,有因为这张和阿贝多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的加成,另一方面,也有对一个在情感上更为偏激、但在对人类的了解上甚至需要从可莉那边学习学习的“孩子”的些许母爱怜惜……
这些情感混合在一起,使得她总是想着,兴许自己将来有可能“衣锦还乡”,到了那时候,她或许会给白垩一笔资金,让他去每个行业体验一下,然后寻找出自己最为适应、喜欢的行业,而不是在没有那么多选择的前提下,和阿贝多走在几乎一样的路上。
——而为什么要给一笔资金呢,这就是因为白垩在信中写过一句,他说,现在的他在阿贝多的实验室中和他一起做实验,但是同样是做实验,砂糖可以从老师那边获得实验资金,甚至蒂玛乌斯这种天赋的都能有实验资金,偏偏他这个有时候还要代阿贝多为他们上课的人,却从来拿不到实验资金。
白垩啊,过得就像是当初刚刚穿越时的她一样紧紧巴巴的。
赵姑苏不无怜惜地心想。
他最缺的,应该就是摩拉了吧。
——只是现在,赵姑苏之前想好的那些,全都用不上了。
赵姑苏真的很震惊:她知道温迪会在光华容彩祭期间门到稻妻来,甚至还会因为在坐船来到稻妻的过程中贪酒,所以被行秋“栽赃”,又被神里绫人用五歌仙的故事“锐评”了一番。
但是凯亚在游戏剧情中,并未出现在稻妻的土地上过啊!
赵姑苏现在已经是对一切风吹草动都非常敏锐的赵姑苏了。
甚至可以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两个词来形容她。
她非常有自知之明:当前,提瓦特大陆上发生的全部特别事情,其背后需要背锅的人,应该都是她。
所以,想来现在凯亚出现在稻妻的国土上……
赵姑苏压低了声音,就连呼吸都放轻了两分,然后问一旁的知情人士白垩:“蒙德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白垩用奇怪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可莉平均每周都会去星落湖炸两次鱼,最近直接导致了星落湖附近植物多样性下降,这算吗?以及,上个月,虽然她去星落湖炸了鱼,但因为技术和运气都相当不错,除了鱼被炸了之外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所以她头一次没因为这件事进禁闭室——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赵姑苏:“……”
赵姑苏不得不承认,白垩在关心可莉这一方面,已经成了个非常优秀的大哥哥。
“但是我关心的事情怎么可能和可莉炸鱼有关啊。”
白垩摊开手:“那就是没有——至少我知道的,没有。”
他抬手在赵姑苏的头顶上揉了一下,还用了点儿力气,一点都没有顾虑赵姑苏出门前花了点儿世间门才梳好的头发。
“像什么呢,我又不是全知全能……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保证阿贝多也不知道这些!”
白垩,一个现在在大多数事情上已经非常成熟,但在被人和阿贝多相比的时候仍然会变得毛头小子起来甚至忍不住破防的人造人少年,这会儿露出了非常明显的“你别拿我和阿贝多比,我一点儿都不比阿贝多差”的气愤表情。
赵姑苏打了个哈哈,并未就“阿贝多本人到底是不是全能的且知道在蒙德发生的所有事”这一问题和白垩多计较。
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道:“总之,凯亚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所以我怀疑是不是他知道了点儿什么——总之我决定先避一避他,至于温迪嘛……”
暂时,赵姑苏还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和温迪再见面。
她应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来呢?
是不是要对温迪坦白自己的情况——她已经对阿贝多、钟离和八重神子都说过了,再对温迪坦白,最多也就是……最多也就是丢个脸,然后再对之前直接跑路的行为进行一次检讨和忏悔,最后请温迪去酒馆中喝杯酒。
说起来,其实温迪真的是那种很好哄的人,毕竟如果一杯酒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要再续上一杯,争取多续上一点儿,早晚能解决问题。
一杯不够就两杯,两杯不够就一壶,除非温迪得寸进尺,否则绝无可能出现喝酒解决不了的问题。
她犹豫了片刻,然后小声对白垩说:“那么,之后找借口让温迪和我在同一个酒吧里面遇到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你了!我最信任的白垩老师!”
“最信任的”这个前缀,使得白垩一瞬间门有些起鸡皮疙瘩。
但是,当然,他很喜欢这个前缀,至少从理智上来说,很喜欢——如果赵姑苏是更真心地说出这个词的话,他兴许直接当场拍着胸口保证: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可惜,不管是他还是赵姑苏本人都非常清楚,这就是她习惯性的在拜托人办事的时候嘴上客气两句而已,比如说倘若换作是一斗在这边,她需要对方帮忙,肯定开口就是一句:“整个稻妻我最信任、最可靠、最强大的鬼王一斗兄啊——”
于是,白垩也知道,光凭着赵姑苏这一句话,他要是直接给答应下来了帮她做点儿什么才叫冤种。
他伸手:“这世界上也没有你完全占便宜的好事,总得意思意思吧?”
赵姑苏:“……”
赵姑苏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点儿不怎么情愿的声音:“白垩啊白垩,你可真是被这个社会无情地染黑了!”
怎么这么快就学会“拿钱办事,否则免谈”这种不够助人为乐的恶习了呢?
明明他也才接触这个社会将将半年的时间门。
白垩挑眉:“过奖,另外,我觉得你或许可以快一点做决定,毕竟——你一定听说过一句话吧?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更何况,我还是目前你能找到唯一一个能帮你办了这件事的。”
按照白垩的意思顺下去的话,其实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没有仗着这个市场已经被他垄断了飙升价格就已经是看在大家当年的交情上了。
赵姑苏:“……”
学坏了,真的是学坏了,当年的白垩就算是想要干坏事,最多就是怂恿一朵变异骗骗花给自己挡在前面,现在的他则是在学习并研究透彻了各个不同的科目之后,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是六个月的时间门乎。
赵姑苏:“我请客。”
白垩摇摇头:“我虽然没什么实验资金,但毕竟也是能在蒙德城里面打另外的工的,钱倒是没那么缺,一顿饭我还看不上。”
赵姑苏试探着提了提价格:“两顿?”
白垩:“。”
白垩摆摆手:“我又不是温迪,你光从数量上提升有什么用,更何况量变引起质变那也要很大的量变才行,哪有你这样加一加一的?”
赵姑苏听出了几分“你不大方,你铁公鸡”的控诉,她咬咬牙,心一横:“我帮你恶作剧一回阿贝多?”
白垩的眼睛瞬间门就亮了。
“你说的!”
赵姑苏:“……只要不牵扯上可莉,大不了完事之后我负荆请罪去向阿贝多道歉。”
白垩点点头:“行啊,没问题。”
他脸上的笑意加深,真心实意得不行,怎么看都像是一只快乐到就要飞起的小鸟一般:“阿贝多啊阿贝多——叫你不给我发实验资金!”
赵姑苏:“……”
这不还是对摩拉的事情耿耿于怀着呢吗?
以及,莱茵多特的实验品,原来也有这么普通孩子气的特质。
倘若赵姑苏见过阿贝多面色如常地对赛诺说“我决定你的笑话还挺有趣”的模样,她或许会对现在白垩的表现接受度更高一点。
至于现在,她拍了拍白垩的肩膀转身离开,朝着一旁灌木丛后的另一边,正在被九条裟罗带着天领奉行的士兵们围着调查,总算从帽子里掏出了邀请函的温迪的另一边走去。
她……她不过就是去看看托马和一斗他们把摊子都给装饰成什么样子了。
托马此人,几乎可以当做是“可靠”这个词的代名词。
而且因为他喜欢开玩笑的品性基本都只表现在很小、很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所以他的可靠甚至在日常生活中超过了神里绫人。
哪怕一旁是荒泷一斗……托马也很努力地将摊位的布置和摆设这个任务尽量做到最好。
当荒泷一斗提出他们或许可以抓点儿鬼兜虫来装饰摊子,“顺便还能让读者在排队的时候玩玩豆虫解闷”时,托马微笑着,但是额头上明显可见即将滑落下来的汗滴,说:
“一斗兄弟,你的这个主意确实相当天才,但是……到时候排队的读者那么多,如果人手一只鬼兜虫,我们可能就要把鸣神岛上的鬼兜虫给抓完了。”
一斗摸了摸下巴,觉得托马说得也很有道理。
“哦哦——原来是这样,托马兄弟,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