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向上,掠过满是蔷薇纹样的紫色墙纸,看到天花板上漂亮的枝状水晶吊灯。
“我也不知道呢。毕竟是出去采风嘛,说不定一路就直接走去稻妻,在那边当八重堂的专业插画师了?”
她肯定会想念这座城市。
但是,回来什么的,再说吧。
毕竟,她怎么想都没有用。
这一切都取决于她的马甲什么时候彻底掉了个干净,而在她马甲掉下之后,是否还能够全头全尾地活下来。
赵姑苏叹了口气。
唉,当年画二创的时候,她怎么就不能收敛一下自己涩涩的本质,以及乐子人的心态呢。
要是每一幅图、每一个手书都做得非常光伟正,她还要逃什么逃。
这正是:年少只知xp好,待到穿越全完了。
赵姑苏:今日以本人经历为传,万望多谢后世人,戒之慎莫忘。
温迪是在蒙德时间下午四点半变成女仆装的样子的。
他和赵姑苏是在五点十分左右的时候出现在天使的馈赠的。
赵姑苏是在六点半的时候,收拾好了全部的行李,出现在蒙德城外,公共马车的站台边的。
她时间掐得刚好,才在站台边上站定没几分钟,公共马车便准备要发车了。
她原本以为,如果是旅途走到一半就要到夜间的公共马车,车票钱会比白天走的贵上一点。
毕竟车夫会更累嘛。
但是没想到,上车之后她表示自己坐到终点站,票务让她交的钱居然也还不多。
赵姑苏没太在意这个,对于她这种已经完全沦落成为穷鬼的人来说,少花钱当然是最好的。
上了车后她就找了个空位置开始休息睡觉。
在车上因为路程颠簸,不方便画画,那就干脆休息一会儿吧。
毕竟,之前的那两个小时,她可是因为光屏的事情着急得不行。
简直可以说是忧心忡忡、心急如焚。
如今她已经坐上了逃离蒙德的马车,可以说是暂时远离了危险,稍微放松一下、休息一下,恢复恢复精神,也挺好。
她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终点站。
当票务人员摇摇她的肩头,对她说“醒醒,该下车了,终点站到了”的时候,赵姑苏一度还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眠质量过分好了。
怎么就一觉睡了那么长的时间。
然后,她就从车窗向外,看到了星野之下,笼罩在层云之中,却仍然能够看到寒天之钉悬挂于其上的龙脊雪山。
赵姑苏很是惊愕:“怎么是龙脊雪山?”
她不应该去璃月吗?
虽然说翻过龙脊雪山就是璃月,但是龙脊雪山的通行难度可不是石门那边的大道可以比拟的啊。
票务一眼就看出了她为什么惊愕。
票务叹了口气:“上车的时候都不看车厢的颜色吗?红色的车才是去石门的,我们这种蓝色的车,是只往返在蒙德城和龙脊雪山之间的。”
赵姑苏:“……”
原来如此。
车票之所以便宜,是因为终点站不是在璃月,而是在龙脊雪山啊!
难怪这车上都没几个人呢!
不过她确实没有仔细看马车与马车之间的区别——不如说,她还以为蒙德的公共马车只有一条线路。
也就不能怪别人。
唉,只能怨她自己粗心大意。
赵姑苏下了车。
不是因为她打算既来之则安之,而是因为到了这么晚,就不会再有从龙脊雪山发车向蒙德城的班次了。
如果在车上睡觉的话,票务人员说:“你会被冻着的。”
龙脊雪山下的营地,气候和蒙德整体的宜人那是完全不沾边,从山脉一侧而来的寒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甚至不远处地面上就堆积着雪层,艰难但顽强生长的草叶全都被白色覆盖。
到这里来的冒险家们,不得不将帐篷支起来之后,在靠近帐篷的地方点燃火堆。
赵姑苏将手朝着窗外伸了伸。
外头的寒气冻得她差点打了个哆嗦。
果然好冷。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在蒙德城那种全年温度也就在二十几度上下打转的环境下刚刚好的衣服。
放在雪山营地这边,肯定是太单薄了,她必须去蹭一蹭冒险家们的帐篷和火堆。
赵姑苏叹了口气。
倘若可以的话,她真希望自己能够控制那个在穿越之后因为不明原因成精的平板。
至少,如果她能够控制平板的力量……她这会儿或许就能够给自己画一套厚实的衣服换上。
可惜,愿望美好,但是想要实现,相当困难。
赵姑苏长叹一口气,接过从票务人员的好意——她平常会在车上多备一件比较厚实的衣服,以防万一龙脊雪山这边的气候突然骤冷下来。
将这件厚实的衣服裹在身上之后,她才勉强迈着其实已经被冻得有点儿发抖的步子,朝着车厢外头走去。
——一下车就被迎面而来的雪粒子糊了个满头满脸。
冷是真的冷。
票务心里是有点儿怜惜这个小姑娘的。
看着身上也没多少钱,坐错了车,尤其是现在去,一张才没一会儿时间就被冻得有些发白的小脸裹在厚却全然不合身的衣服下头……也是个可怜孩子呢。
于是她就把赵姑苏带到了会长塞琉斯那边。
蒙德的冒险家协会平常其实没有太多的委托可做——正义的夜间巡警和旅行者平常都有随手锄大地的习惯,遇到魔物就直接给解决了。
外加上这边的魔物属实没有璃月稻妻和须弥那边来得强,甚至就连丘丘暴徒都会守护着个精致宝箱,于是,冒险家们想要突破一下自己的话,基本就会找到龙脊雪山这边来。
险恶的环境、随时需要注意到寒冷条、以及蒙德大部分地区来说,都更难解决的魔物……
总之,龙脊雪山这边的冒险家数量还是相当多的。
塞琉斯,这位目前蒙德无神之眼人士中应该可以算是最强的存在,面对着风魔龙后知后觉地表示“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下,我们还没出场呢”的冒险家协会会长,最近这段时间就一直待在雪山下的营地里。
他为人也相当热心肠。
在听票务说完这件事之后,当即表示没问题啊,他们这边什么都不多,就是火堆和帐篷特别多。
他还给赵姑苏指了个角落,很有经验地告诉她。
“那边,就那边,看到没有?帐篷左边对着那棵树的方向,风吹过来的时候可以被帐篷挡住,会更暖和一点。”
赵姑苏很感激他的收容。
但是,在听到塞琉斯说话的时候,她仍然忍不住因为这个语气和这个声线,联想到当年“异世相遇,尽享美味”时期的彭导。
倘若实话实说的话,赵姑苏不得不承认:她最初对于整活的热爱,其实就源于那位善于整活的配音演员。
仿佛变态大叔一样的“呐呐呐,服务员欧尼酱”,属实给那时候尚且纯洁的她带来了相当的震撼。
哪怕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多,时至今日,她仍然一听到这个声线就dna乱动。
属实是dna里面刻了太多东西,因此时不时就要蹦个迪了。
帐篷外头,一夜寒风呼啸。
赵姑苏原本以为风声这么大,自己大概会睡不好,但是结果却截然不同:人类本来就容易在环境比较冷的情况下睡得更好,更别说当前在靠近龙脊雪山山脚下的这么个环境了。
她靠在火堆边上,身体温暖,但是又没有那么温暖,很快就蜷缩着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深也很香。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好心的票务已经坐着今天早上第一班返回蒙德城的公共马车离开了,但是那件用来以防万一的厚外套还是盖在她的身上。
赵姑苏抚摸着肩头的厚实布料,垂下眼睫,神色微动。
她本来是想要等上一班回蒙德城的公共马车,再从蒙德城这个总站点换乘上去璃月石门的马车。
但是在去领免费发放的面包和热水的时候,她听到一旁有个冒险家正在扬声招喝。
赵姑苏叼着面包,听了那么一两耳朵。
对方其实正在招呼人来和他们组队进入龙脊雪山。
好像是因为人数不够,而且整体实力也就那样,所以打算在山麓这一带转悠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带回来的东西就折返。
赵姑苏有点儿心动。
——他们给钱。
不仅给钱,甚至还表示有可能在安全的地方挖到点好东西。
赵姑苏对于挖到什么其实并不感兴趣,但是她对山上可能可以获得的矿石相当感兴趣。
她是很有一点馋星银矿的。
毕竟,阿贝多也说过,星银矿可以用来制作高级银色颜料,他平常也会采集星银矿自制银色颜料。
而金银这种颜色,在比较华丽的绘画中其实是经常用到的,但价格却又贵得让很多画师望而却步。
赵姑苏想要给自己整两块星银矿——哪有画师不希望自己拥有更多的颜料的呢。
不过星银矿这种东西,因为只有在龙脊雪山产出,所以如果离开了蒙德,基本上也就可以别指望自己能够弄到了。
甚至就算是在蒙德城内,星银矿的价格也很是不低。
如果能自己采集到一些的话,想来是大赚特赚的。
于是,她往那个正在呼喊的瘦弱冒险家那边走了两步,很是认真地问:“我不是冒险家,也没有冒险经验,但是我想加入,还想弄到两块星银矿,可以吗?”
一般来说,比较优秀,还比较有经验的冒险家应该是不会接纳赵姑苏这种完全的新手的。
尤其是,她甚至连上雪山的装备都没有。
但是,面前的这个冒险家,好像也是个新手。
而他们这个团队,整体就不打算往危险的地方走。
——过段时间,冒险家协会要举办一场和在龙脊雪山上的冒险活动,他们身为冒险家,理所当然地就被塞琉斯会长报上了名字。
“但是我们的实力……嗨,你看我们几个的样子,就知道我们绝对没有在雪山生活的能力。”
瘦弱冒险家无奈的耸耸肩,再一挥手,一副“这种事情就别提了”的表情。
“所以啊,我们就在安全的地方晃悠一圈,带点雪山上的特产回来,应付一下差事就算了咯。”
于是,赵姑苏就这么成功切相当随意地加入了这个队伍。
然后赵姑苏发现,这支队伍啊,一共就只有三个人。
除了她之外的两个,虽然都穿着绿色的冒险家协会的制服,但是……
这身体素质,看着还不如她呢。
赵姑苏有一点点小后悔,但是转念又一想:除了这样的队伍,估计也就没别人愿意带她去龙脊雪山,而且还专门只走已经被探明、仔仔细细地标明了所有特产分布区间,魔物也都被赶跑了的区域。
那些比较强悍的冒险家队伍,必然都是更想要去探明危险的地方,追逐生死一刻的刺激,以及不断攀登更高峰获得更广阔的视野。
算了,就这样吧。
赵姑苏接受了这个组队配置。
从营地去往龙脊雪山,有一条已经被很多人走过的道路。
甚至在走过那道分割了蒙德平原与雪山的冰河之前,路边还能看到维护得并不怎么好的木制栅栏。
走出没多远,就到了雪线处,白雪覆盖了道路,古老的石桥最中央的位置有不断的断裂,于是冒险家协会又在中间连接上了木桥。
走出不远就能看到火堆——沿路放置的火堆是用来保证冒险家们,以及那些大胆的,往龙脊雪山上头走的普通人不被冻着的必要道具。
瘦弱冒险家的朋友——也就是这个队伍中的第三人,长着个看起来酒量相当不错的圆肚子冒险家——对赵姑苏说:“只要沿着火把往前走,就一定是安全的,不过不要上山,山上很容易出现魔物的。”
毕竟,那些由三根木头撑起来的火盆,里头能够燃烧的炭火并不能坚持上太久,所以为了保证人员安全,总是会有人在附近巡逻、添加木炭的。
而人类嘛,只要一聚集在一起活动,战斗力就会猛地上升了。
一般的魔物都是不敢招惹普通人组成的大部队的。
所以,跟着火把保平安,这是所有来到雪山营地的冒险家第一天就需要知道的知识。
——真的能救命。
“还有,上山之后别手欠,也别走远,万一遇到魔物。”
平心而论,他觉得赵姑苏应该只能和没带武器的丘丘人较较劲,或许还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的那种较劲。
而倘若赵姑苏被魔物缠住了,他……他肯定是转身就跑的。
毕竟,他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
所以还是让赵姑苏自己小心谨慎比较好。
“在山脚下这一片呢,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什么魔物的——卧槽!”
在石桥的断裂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放过来了三个还是四个冰史莱姆桶。
圆肚子冒险家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喘着粗气但中气十足地道:“吓死我了!”
他要是不小心,因为体型太大把这些冰史莱姆桶推进水里……
冰史莱姆桶爆炸,他估计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死倒也不至于真死,但是肯定要很难过地在床上躺好长一段时间。
赵姑苏:“……”
这就是所谓的“沿着火把走绝对安全吗”?
圆肚子冒险家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被疯狂打脸。
他尴尬地笑了两声,抬手挠挠头:“诶……基本上是安全的啦,总之,你要是遇到这种史莱姆桶,一定要小心走远点,被炸一下可要疼死了。”
赵姑苏是知道的。
她在玩游戏的时候,走攻岩爆流派的武神钟离都能被四个堆在一起的史莱姆桶弄破了玉璋护盾,可见史莱姆桶杀伤力之强。
但是话又说回来……
难道说圆肚子冒险家,以前也被史莱姆桶炸过?
沿着覆雪之路往前走,走出不多远就能看到有绯红色的深赤之石,用武器敲下来之后可以将寒冷条固定在一个数值。
这两个冒险家还不算太没经验,用武器捣鼓了一阵之后也往赵姑苏怀里揣了一个,告诉她:“万一迷路了,找不到火把的话,怀里带着这个也不会太冷。”
而在深赤之石边上,不算很远,就能看到两枚星银矿。
赵姑苏仿照着他们两人刚刚是如何将深赤之石捣腾下来的动作,也将这两块星银矿石从附着的岩石上弄了下来。
光是这两块小小的石头,开采就已经要了赵姑苏大半的体力。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将这两块星银矿石收进怀里,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她真的好怀念钟离啊。
怀念岩王帝君,尤其是怀疑e键长按即可大范围开矿的快乐。
唉。
但使满命帝君在,横行雪山若等闲。
赵姑苏怀念自己的游戏账号了。
虽然怀念着怀念着,她就想到了自己当初穿越的原因之一——或者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是因为没有获得《崩坏:星穹铁道》的三测资格才过分激动,以至于晕倒穿越的。
硬要说起来嘛……
害人不浅马哈鱼!
这一切都是马哈鱼的错!
这一路沿着山麓走的过程中,赵姑苏一共往怀里揣了五块星银矿。
倒不是因为她没有遇到更多的星银矿。
事实上,在刚刚开雪山的那段时间,赵姑苏几乎天天都要沿着采集路线跑一遍,直到强迫症地将星银矿石下方的数量弄成了999才满足。
星银矿的开采点位,她心里是很有数的,就和晶蝶一样,如果给她一个满命钟离,那她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让自己的背包变沉好多好多。
但是她实在是没那个力气去折腾星银矿了。
到现在为止,她的手臂已经酸得很可以的了,要是再挖上两块……
赵姑苏合理怀疑,第二天的自己可能会直接抬不起胳膊。
但是有些可惜的是,她从剧情中听阿贝多说起,要用星银矿制作银色颜料,首先需要选材,杂质最好连一点都不要有,银色的光芒越多越好。
这样才能制作出最优质的银色颜料。
而她现在找到的这几块星银矿,基本都算不上好。
如果将杂质比较多的地方给削掉,那也只勉强算是能用。
除此之外,另外两名冒险家还运气不错地找到了一枚圣遗物。
就样子来看,赵姑苏判断这枚圣遗物应该是绿色的,三星道具。
这玩意放在盗宝团里,不算特别稀罕,但至少也能够算是值得抢劫的宝贝了。
总之还算是值钱的。
也正因为如此,这两个冒险家非常兴奋。
赵姑苏自己挖出来的星银矿没和他们分,看到圣遗物当然也没有要去分一杯羹的意思——虽然她缺钱,但她当年好歹也是会把词条不行的五星圣遗物当作狗粮融了的玩家好吗?
三星圣遗物什么的。
还是算了。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忍冬之树,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和另外两名冒险家到了这么深的地方来。
赤红之石仍然在起效,她还没有被冻着,但是毕竟火把也不是到处都是的。
走了这么远,赵姑苏皮肤表面的温度早就降低下来了。
她觉得是时候回到营地里去了。
另外那两个冒险家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到了忍冬之树附近的时候,天空已经彻底变得灰沉起来了,四周的环境也是昏暗了,整体并不会比璃月的无妄坡好上太多。
阴森森的松柏等耐寒树种在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生长得很高,墨绿色的树叶和银蓝灰的覆雪交织在一起,将放置在石块上的那些火堆映衬得像是昏暗中的鬼火一样。
总之,恐怖是很有点恐怖的。
这两个冒险家也不是什么很有胆子的人,况且圣遗物已经到手了一个,就算现在就回到营地,也不能算是亏了。
“回去?好啊,现在回去吧。”
“嗯嗯,现在营地里应该在煮汤了吧?热乎乎的肉汤,我要喝三碗。”
赵姑苏朝着前方那棵大体上和游戏中的建模没什么区别,但是从她现在的角度来看,则是更为高大,而且树干上化作绯红玉髓的部分更为鲜亮且流光溢彩的忍冬之树。
树枝上同样化作绯红玉髓的蝴蝶模样的古老树叶看着比游戏里更细致、也更令人震撼这棵古树的生命力,惊异于枝干线条的粗犷与玉髓蝴蝶精细之间矛盾冲突却又统一和谐的美。
如果实力强一点,她或许会在这里留上一个晚上,为这棵古树绘制一张油画吧?
但是没办法,要是让现在的她在这个地方住上一个晚上,赵姑苏非常怀疑自己孱弱的生命是否还能够维持到她找到回到蓝星的办法那时候。
也就只能这样了。
赵姑苏调转头,将被风吹乱的长发往耳后勾了勾——隐隐约约地,她觉得自己或许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窸窸窣窣的……好像是有谁在杂草丛里头?
只是,当她循着声音看过去的时候,赵姑苏却没看见任何人,甚至是任何小动物。
仿佛那声音只不过是她的幻听,或者就是一阵稍微大了一点的风而已。
赵姑苏向另外两位冒险家确认。
他们也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在雪山,四周有点什么动静是很正常的啦,不过塞琉斯会长也说过……这里的盗宝团啊,小偷什么的还是很多的,有可能会偷偷藏在路边准备抢劫冒险家——总之,不管有没有声音,我们还是快走吧!”
赵姑苏点头。
从听到刚才那个声音开始,她就觉得四周对于自己而言又变得更为阴森了一点。
她不喜欢这个氛围,总觉得自己背后在起鸡皮疙瘩,毛骨悚然的。
她和另外那两位冒险家各自加快了脚步。
然而风雪却变大了。
空中飞舞的雪片甚至掠过她的睫毛,直接贴进了她的眼睛里,把她冻得连连眨眼。
风更是一瞬间就吹得相当大起来,赵姑苏决定在台风天里走在街道上应该也就是这个感受。
她甚至怀疑自己快要被吹走了——还好圆肚子冒险家还算关心队伍里剩下的两个瘦子,伸出他那圆滚滚肉嘟嘟的手,握住两个人。
但他也只能用动作来表示自己的吨位足够安全了。
因为根本张不开口,一张嘴就会吃上满嘴的雪,还会被风灌满口腔,甚至灌到咽喉里去。
赵姑苏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不仅仅是因为风雪,更是因为……
她已经看不清方向了。
这突然遇到的困难……赵姑苏深吸一口气,令她有点怀疑,自己加入的这支实力水平都欠缺了点的冒险家团队,到底能不能全头全尾地回到雪山脚下的营地去。
她和圆肚子冒险家的手攥得很紧。
但正是因为攥得紧,两个人还都很紧张,所以掌心里很快就出了好多汗。
赵姑苏很清楚这样下去绝对不行,但是她又不能松手将掌心擦干一点……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握得越来越紧,直到最后,用力已经全然无用了。
她的手指从圆肚子冒险家的手掌间滑了出去,下一秒人被风吹得往后溜了两步,彻底迷散在了风雪之中。
“苏——?!”
赵姑苏隐约听到瘦弱冒险家的呼喊声,但这混杂在呼啸的风声中的呼喊声,已经微弱得几乎听不到了。
她甚至分不清这声音是从哪里来。
赵姑苏不得不认清一个惨痛的现实:
她迷路了,和团队失散了,一个人在这强度高得离谱的风雪中,随时都有可能遇到生命危险。
四周的风打着旋,像是龙卷一样,她身处其中,没多久就被满目旋转着的灰白弄得头晕脑胀。
仿佛听到了点儿什么像是嬉笑似的声音,但此刻她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虚无缥缈。
赵姑苏什么都不能确定。
霜雪凝结在她的眼睫上,压得她几乎完全睁不开眼睛来,她试图蹲下,抱住脑袋让自己不要在暴风中被吹到不知道哪里去——
金色的元素力组成的光芒亮了起来。
在呼啸的风暴声中,赵姑苏并不能听到清脆的、仿佛金属爆炸开来一般的声音。
但是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明亮的金色。
赵姑苏并不知道自己在风雪中挣扎了多久,也不清楚她和自己的团队到底分开了多远。
但是她很清楚地意识到:
这些金色的光,是阿贝多的阳华。
又过去了不知道多久的一段时间,风雪一点一点地停了下来。
找到了一块岩石扒拉着让自己不被吹跑的赵姑苏抬起头来——天空仍然是昏暗的,但是先前那股让她感觉很不舒服的阴森感已经彻底消散了。
或许是因为空中绽放的金色四瓣花,正一朵朵生灭着,托举起阿贝多平平稳稳的步子,将他从高处送下来。
阿贝多的靴尖落在雪面上,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他伸手,将赵姑苏从地上扶起来,温声问道:“没事吧?”
这会儿风雪停下来了,赵姑苏才意识到:她其实根本没有走出多远,甚至到现在还能往回看见忍冬之树。
说起来,刚刚那场暴风雪可真是好大啊,原本只是浅浅一层的积雪现在直接堆到了她的脚脖子深度。
甚至沁进了她的鞋子里,在被体温捂得融化之后,弄湿了她的袜子,很快让她脚上的温度降低了下来,甚至开始被冻僵如覆盖了一层冰壳。
刚才的风雪中,那块深赤之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甩到哪里去了。
所以寒冷侵入她的皮肤,几乎让她想要蹲下来抱紧自己。
阿贝多明显意识到了这一点。
面前的少女只拥有普通人的体质,若是再这样让她站在这里而不做出任何举措的话,她或许会冻伤或者因为寒气入体而生病。
他在口袋里找了找,最后找出一个放热瓶来,交给赵姑苏。
“拿着这个,应该会好受一点。”
赵姑苏小声说了“谢谢”。
拿到放热瓶之后,她那原本被寒气冻得基本已经没了运转能力的大脑开始重新运行起来。
阿贝多……是阿贝多啊!
那若隐若现在领口之间的金色四芒星,映衬在白色的皮肤之间。
赵姑苏当即就吞咽下了一口唾液。
她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是很是可惜。
先前没有说些什么,现在想要再找个话头开始和阿贝多的交谈就显得有些太尴尬了。
于是她抿了抿嘴唇,在确定自己身上应该没有需要治疗的地方之后,表示自己现在应该回到雪山脚下的营地去了。
她的临时队友可能正在担心她。
虽然对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阿贝多,却只能和真的萍水相逢一样,说上两句话就告别感到很是遗憾,但是明显:
如果她再毫无保护措施地留在雪山里,哪怕手上有个放热瓶,她也会感冒。
阿贝多点点头。
他出现在这里,自然不会是没有原因的——最好的一片星银矿石也并不分布在这里。
在他之后要做的事情中,越少的人参与进来越好——
“等一下。”
阿贝多那双翠蓝色的,仿佛雪山上最漂亮的湖泊在晴天的阳光中熠熠生辉一般的眼睛几不可见地缩了一下。
赵姑苏没想到自己会被叫住,回头的时候眼睛睁得挺圆,看起来相当懵且无辜。
阿贝多“不经意”道:“你怀里的是星银矿石吗?”
赵姑苏点点头:“我打算用他们做些银色的颜料,不过可惜,今天找到的矿石质量都差了点。”
阿贝多笑起来:“你也会画画——是这样的,我刚刚想到,这里距离我的营地更近一点,而且我那边有可以防治感冒的冲剂,或许你可以先跟我去一趟,我再将你送回冒险家协会的那个营地?”
仓促之间找的借口其实没有太多说服力。
至少对于赵姑苏来说是这样。
不过,她用余光细致观察了一下阿贝多的目光,意识到刚刚阿贝多应该是在看到她背后的时候,看到了什么,这才邀请她去自己的营地。
赵姑苏没有提出异议。
阿贝多目光的落点、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去他在雪山里头的营地的这个要求,以及找借口的拙劣,其实让她确认了一点:
这场暴风雪大概不是大自然的造物。
它是有人刻意推动的。
那么,沿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思考呢?
会推动一场暴风雪,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动机的人是谁?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一定是莱茵多特制造的“失败品”,在杜林的身体中重新活了过来的,“完美”的“阿贝多”。
那么,她做为另一个“阿贝多”制造的动静的受害者,是身上留下了什么印记,还是另外发生了什么?
——总之,会让阿贝多邀请她这个陌生人去自己营地的事情,应该不会很小吧?
赵姑苏跟在阿贝多身后,朝着他营地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想:她可能是摊上事了。
阿贝多的营地其实距离忍冬之树,并不比冒险家协会的营地更近。
但是架不住他能够在路上偶尔运用一些障眼法。
赵姑苏对于提瓦特全境……也不能说是全境,只能说截至她穿越的时候,游戏里已经开的地图的了解程度,简直就像是她对绘画软件里面的那些笔刷一样精通。
到底哪个营地更近,她还是清楚的,因此,虽然没有注意到阿贝多是在什么时候对这段路做了些小手脚,但是阿贝多肯定是做了点什么!
否则她绝对不会那么快就看到出现在面前的营地!
好吧,阿贝多在体贴的时候,确实相当体贴。
难怪他虽然觉得社交颇为耗费精力,但在维持和蒙德人之间的关系的时候却做得那么好呢。
营地中的烘炉将她的衣服烤干,连着被雪沁湿的袜子和鞋也是一样。
赵姑苏在暖融融且相对干燥的山洞内,找了张不知道是不是由炼金术“无中生有”的椅子坐下,手中捧着阿贝多递给她的,加了牛奶和方糖的热红茶,浅浅抿了一口。
一口热茶下肚,她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好温暖。
热量沿着咽喉往下,渗透到全身,整个人都苏醒了过来。
因为室内的温度足够,她将身上那件其实是属于票务的外套脱了下来,在装作随手往旁边一搭烤火烘干的时候,眼睛朝着衣服那边瞥了一眼。
好像一晃而过了个什么东西,小小的,也是和阳华一样的造型——但当赵姑苏再凝神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衣服背面什么都没有了。
赵姑苏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的。
她确信这一定是另一个“阿贝多”留下的印记。
但……真是好奇怪啊。
她明明就是个普通路人,为什么会被那个“阿贝多”盯上呢?
明明在她所知道的游戏剧情中,那个“阿贝多”想做的姿势顶替阿贝多,成为人群中真正的人。
她知道的剧本里面没有别人被“阿贝多”盯上的这个桥段啊……还是说,因为在她没有穿越过来的那个时空,她的那两位队友没能凑齐一支小队,所以幸免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