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出此亡国之言!此事非人臣应当议论!”
封闭的车厢,暗影幢幢,死亡几乎有如实质般压抑在心头。魂魄仿佛抽离了苍老的躯体,俯瞰着自己与赵高交谈。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利,胁之以威。中车府令一向能言善辩,然而李斯心知肚明,若非自己意动,任由对方舌灿莲花,也绝不会屈从。
思绪似乎还在此处,又似乎飘飘荡荡回到了过去。
就在今年,他于家中置酒摆宴,不光长子李由自三川郡守任上告假归家为父庆生,百官亦皆来贺寿,门前车马数以千计。
眼观如此盛景,纵使久享荣华如他也不禁喟叹:“吾闻荀卿曾言‘物禁大盛’。斯不过一上蔡布衣、闾巷黔首,陛下不知吾才能驽钝,才拔擢吾至此高位。当今朝中众臣无位居吾上者,可谓富贵已极……物极则衰,吾不知归宿如何啊。”
当日看似自谦实则得意的一段话,如今一语成谶。
赵高的声音还在继续:“人若不能把握自身安危,怎么称得上圣明?”
相似的一句话,再出口时已情迁景异。李斯气息微颤,面现痛色。
“斯本上蔡闾巷之布衣,侥幸被陛下拔擢为丞相,晋封通侯,子孙皆得高官厚禄……陛下将大秦存亡安危之重担交托于臣,岂能辜负!”
他疾言厉色,想斥退的与其说是赵高,不如说是自己的权欲之心。然而未来的他回复如此软弱,白费了这一番气势。
“为人臣子只需各守本分就够了。你不要再说了,不然陷李斯于不忠之罪。”
赵高脸上扬起似讥讽似诚挚的笑。
在场的全是聪明人,此话一出,都了然于胸——大局已定。
浑浑噩噩强撑着把剩下的对话说完,李斯已分不清自己是在跟着剧本的安排演绎,还是真情流露。
他仰天长叹,浑浊眼泪模糊了夜明珠幽冷的光辉:“吾偏逢乱世,既不能以死尽忠,又何以托命!”
李斯泣下沾襟,低头同意了与赵高合谋。
短暂的沉寂后,导演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