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锦礁楼,天字一号厢房内。

顾长雪和颜王一南一北,坐在厢房两侧,中间隔着八丈远。

方济之坐在厢房的最后方,椅背靠着后墙,闭着眼睛假寐,满脸的封心锁爱。

负责侍应天字一号房的小弟子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三张棺材脸,差点当场跪下——这是什么加棺进爵的场面?

“……”小弟子当即脚下一拐,木着脸退出房间。

“进。”顾长雪指尖轻敲着扶手,随意地坐在椅上,一双大长腿交叠着,眼睛抬都不抬地道,“屋子里有鬼?跑什么。”

……我跑什么,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小弟子:“几位稍等,在下一时疏忽,忘记将为客人们准备的货品表目带来了,容我去取。”

托词说完,小弟子就夹着被“忘带”的表目溜进旁边的厢房,打定主意只要拍卖不开始,他就不回自己负责的房间。

天字一号房内。

将小弟子的脚步声听得清清楚楚的顾长雪哼笑一声,倒也没戳穿,只心情相当不爽地瞥了颜王一眼。

军营里发生的案子,如果他没猜错,应该相当难办。这人在这个时候明明应该蹲在军营里抓耳挠腮,怎么会有闲心跑出来?

跑出来就算了。京都这么大,这人怎么能就这么巧,偏偏跑来拍卖行和他碰上?

真是活见鬼。

思来想去都是颜王烦人,顾长雪没好气地丢给烦人的“鬼”一对白眼。

现在好了,颜王杵在这儿杵着,他想借机和拍卖行的负责人搭上关系是不可能了,拜托找孕蛊更不可能。

他反而得祈祷自己别太“幸运”,这场拍卖会里千万别真的有孕蛊。

“为什么带陛下来这里?”颜王摩挲着剑柄,淡淡发问。

这话却不是问顾长雪,而是冲着方济之去的:“没有军队或暗卫的保护,陛下若是遇刺该如何?更何况,方老身为医者,当知今天风大雪寒,京都近郊又有不少道路雪融成冰,不论是受寒,还是摔伤了圣体,方老如何担得起罪名?”

顾长雪撑着额头,支着两条大长腿怠懒地坐在椅上,活像没听见似的,连眼皮子都懒得抬,毫无队友情谊可言。

另一位就更加没有队友情了,闻言便冷哼一声:“王爷问草民,那草民可真是冤得六月……呵,是冤得七月飞雪。您不妨问问陛下,这鬼地方,是草民想来的吗?还不是陛下非要出门。”

方济之对于被迫陷于现在的窘境也相当不满,在这件事情上,他平等地仇视小皇帝和颜王。

报仇,讲究一个雨露均沾。

于是背刺完顾长雪,老药师又紧接着捅颜王刀子:“女子怀胎,不足月时最易流产。男子怀胎,草民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万一他情绪激动,动了胎气?”

“……”颜王被老药师连番的胎字组词轰炸得脸色泛青。

就连顾长雪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听到这一串“胎”后微微一僵,不动声色地挺直腰板。

这老头阴阳怪气起来也是够可以的。顾长雪板着脸忍住被雷到后顺着脊柱流过的酥麻。

两位胎字组词当事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颜王才干巴巴地开口:“那圣上为何又非要来此地?”

“干卿何事。”顾长雪也有点干巴巴地回,“倒是颜王,你为何来此?听上次离开时那玄银卫的意思,你的军营里出了事,你还有心思来拍卖行?”

难道军营中的案子并不如他所想,只是些不上台面的小角色折腾出的闹剧?

颜王并没有看顾长雪,他的眼神越过厢房敞开设计的露台,落在尚且空无一人的拍卖台上:“这次拍卖中,有一个特别的门类。”

颜王像是顺口一问:“陛下知道么?”

顾长雪心中微微一跳,语气仍旧没什么好气:“什么门类?朕又不是颜王肚子里的蛔虫。劳烦颜王要问话前先把问题讲清楚。”

“是蛊。”颜王收回望向拍卖台的目光,看向顾长雪,“陛下……”

“当——”

拍卖台下的鼎钟被人敲响,厢房的门也被折返回来的弟子重新推开。

小弟子战战兢兢地探进头来:“各……各位客人,拍卖就要开始了。”

·

锦礁楼举办的这场拍卖会,货品种类五花八门。单是货品清单,便有巴掌大的一整本小册子。

开拍以后,顾长雪和颜王就各自坐在红檀木扶椅上,听着下方露天场的客人们报价。

两人一动不动,活像是两尊门神,坐镇在厢房一左一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