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收养迪克的时候还太过年轻,并且他和迪克的年纪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更像兄弟。然而就像是绝大多数抚养弟弟妹妹长大的兄长一样,学不会放手的控制欲最终将人推远。
而杰森则是他真正意义上感受到父子之情的孩子。
杰森·陶德用最诚挚的感情面对着布鲁斯·韦恩,他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感受,同时也直白的索取着布鲁斯的回应。
就如同他曾经说过的那样,"如果小丑对你做了我所经历过的一切,我会不惜
一切的向他复仇。“
他渴望自己的感情得到回应,像是所有渴望得到父亲回复的孩子一样。
但是布鲁斯无法做到,哥谭的黑暗骑士不能放任自己的感情,他永远不能踏过那条原则,就如同是潘多拉魔盒一般,那是决不能打开的阀门。
哪怕因此被杰森所怨恨,他也不能动摇。
“杰森……”布鲁斯叹息一般的声音吐露。
杰森敏感的察觉到了今日布鲁斯的不同,相比较之前的蝙蝠侠,今天晚上的这个男人似乎更具有感性的一面。
但这并不意味着什么。
“我只是来通知你。这一次我晚了一步,下一次,你还能继续快我一步吗?”红头罩嗤笑一声。
那个曾经会说着“这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的孩子已经死在了过去,只留下一具愤怒的空壳兀自燃烧。
上午,难得在休息日早起的迪克精神抖擞的带着优莉卡回到了哥谭。因为骨裂还不能行走的优莉卡有点不自在的坐在轮椅上,被迪克推着进入了韦恩宅。
出乎意料的,来到门口迎接他们的不止有阿福,还有看起来格外疲惫的布鲁斯。
“这可真是个惊喜。”优莉卡笑了起来,"你看起来真的很糟糕诶布鲁斯,还好吗?"
毫不意外的看到是优莉卡在掌控着身体,布鲁斯露出一个笑容:“我还好,或许我们能简单说两句话吗?"
迪克自然不会有异议,阿福也是。
“我也要去为优莉卡小姐准备今日的早餐了,对于伤员的日常饮食,我想我还是非常有发言权的。”
于是很快,门口就剩下了坐在轮椅上的优莉卡和站着的布鲁斯。
并不打算在大门口这么一个不适合说话的地方交流,布鲁斯推着优莉卡顺着庄园边上的长廊慢慢踱步。
“如果可以,优莉卡,我想见见阿莱卡。”沉默了许久,布鲁斯最终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还以为布鲁斯想要说些什么的优莉卡挑眉,她靠在轮椅的靠背上:“我恐怕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现在的身体正处在疼痛的状态中,且不说我并没有试过在这个状态下是否能叫出来阿莱卡,换个角度来说,我也不认为让阿莱卡承受这样的疼痛
是合适的。"
优莉卡当然能感受到布鲁斯的疲倦和痛苦,但她首先是作为这个系统中的保护者而存在的,一切的事物都要排在系统的安全之后。
哪怕是面对这个身体生理意义上的父亲。
哪怕布鲁斯和他们之前的关系非常融洽。
不过她还是给出了另一个建议:“或许,在早饭结束吃完药之后,我可以尝试让阿莱卡出现一段时间。”
布鲁斯停下脚步,露出一个说不上是牵强还是温和的笑容:“我很感激。”
早饭非常丰盛,优莉卡吃的很开心,在吃完早上份的药物并确认止痛药开始生效身体的不适大幅度降低之后,优莉卡尝试着用一些积极触发的手段鼓励阿莱卡出现。
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好在他们都很有耐心。
阿莱卡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早的苏醒,往常来说,她一直觉得自己的保护人格们有些保护过度,似乎总觉得她还是曾经那个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孩子,不愿意让她承受一丝风险。
“爸爸?……爸爸?”什么都不知道的阿莱卡习惯性露出一个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些别的什么,就被布鲁斯一把抱进了怀里。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阿莱卡知道此刻的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她伸出手,轻轻的拍拍布鲁斯的后背,又轻轻摸摸布鲁斯的头,学着曾在内部世界被安东尼安慰的样子:“我在这里呢,爸爸。”
分明使用的是同一具身体,分明连衣服打扮都没有变化,软乎乎的阿莱卡和有想法有主见的优莉卡鲜明的呈现出了不尽相同的两种性格与气势。
“我只是,有点想你。”布鲁斯松开阿莱卡,半跪在轮椅前,一只手轻轻抚着阿莱卡的一侧脸颊,阿莱卡自己看不到,在那一侧脸颊上,有着因为刚过了一天而显得格外狰狞的淤青。
阿莱卡不知道自己的脸上也受伤了,她甚至没来得及被告知布鲁斯的另一重身份,作为主人格的她在内部世界没有房间,绝大多数情况下,如果她没有在前端掌控身体,就会在内部世界沉睡。
她下意识的将脸向着布鲁斯的手心靠去,像一只毛茸茸的可爱小鸟。
“我也很想你,爸爸。”阿莱卡伸出自己的左手,轻轻将布鲁斯落在前额的碎发拨弄到一边,“你看起来又伤心,又疲倦
……有任何我可以为你分担的事情吗?”
“……或许没有,甜心。”布鲁斯嘴角翘起,但眉头却紧皱,“我很抱歉……”
阿莱卡却并不为被拒绝而伤心或者难过,她直视着布鲁斯的眼睛:“你一定不要道歉,没有人该为了不想给别人增添负担而道歉。"
“如果我什么都做不了,或许你会想要一个拥抱吗?”
迟疑了片刻,阿莱卡壮着胆子,张开手臂向布鲁斯露出笑容,就像是她曾经无数次所做的那样勇
敢无畏。
想要吗?布鲁斯根本没有犹豫,他把阿莱卡抱在怀里,像是遇见危险后会试图用身体把幼崽盖在身下的动物一样,那高大的身影几乎将阿莱卡整个淹没,似乎这样就能把她好好保护起来。
内部世界。
安东尼站在一片漆黑中,低垂着头看着那个沉睡的身影。
小小的孩子蜷缩成还在母体里的样子,紧闭着双眼睡在一个被玻璃笼罩的小床上,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就会发现这个小床有这熟悉的外表,和医院中提供给早产新生儿的保温箱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相同的地方在于,玻璃上没有留作通风的气口,这也让这张床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小小的水晶棺。
这是尚且年幼的初始人格能为自己想到最为温暖与舒适的地方。
并不是因为她曾经在保温箱中呆过,而是因为去医院时,路过新生儿的科室时,透过厚厚的玻璃看见一个小小的孩子睡在保温箱里,而玻璃窗外,焦急的父亲温柔又难过的注视着自己的孩子,小声的说着初始人格听不懂的话。
但她能感受到那种强烈的爱。
这也是为什么,她想要一个父亲的原因。
安东尼低着头,手指轻轻地落在玻璃上,想要摸摸不会醒来的孩子的头。“你知道吗,你真的有一个很棒的父亲。”
"他想要爱你、保护你、陪伴你……他可以做到我做不到的一切事情……"“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也绝不是被丢掉或者多余的存在。”"……我真的希望你能听到这些话。"
安东尼的话消散在意识深处,睡着的孩子没有丝毫动静。
看来童话并不会降临,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这也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又呆了一会后,安
东尼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杰森·陶德回到自己的安全屋中,不大的小屋子看起来有种乱中有序的温馨感。
“上午好,多肉小姐,仙人掌先生。”杰森把头盔和坚硬的装备都丢在门口,将买来的汉堡可乐放在餐桌上,换上了更舒适的衣服,一边和家里的植物打招呼,一边把厚厚的毛毯拿过来裹住自己,再把自己塞进那个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的沙发椅中,摸出来一份薄薄几页纸的资料。
从拉撒路之池被复活后,被快速生长的速度以撕裂肌肉的痛苦成长到现在这个模样,杰森偶尔从床上睡醒还会幻视自己的肌肉骨头都透露着阴寒的冰冷。
他被这样的痛苦折磨着,越发愤怒。
只是现在,他已经学会了和这股愤怒共存。
把手里夹着厚厚芝士的汉堡塞进嘴里,杰森扒拉开面前的文件,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内容,那是他从各个渠道找到的关于那个被领回韦恩宅“最幸运的女孩”的资料。
他对这个称呼嗤之以鼻,想当年他被布鲁斯宣布领养了之后,哥谭的各大报纸也说他是“最幸运的男孩”。
真没创意。杰森表示不屑。
曾经在布鲁斯那里学到的一切都成为他的一部分,包括从这些看似无用的字里行间中翻找出自己想要的情报。
“看起来,你也不只是有些幸运在身上,对吧……”看着纸面上所标注的“紫人”“受伤”等字眼,杰森敏锐的意识到了违和之处,他抓起一边的大杯可乐狠狠吸了一口,被冰的表情都有些扭曲起来。
说不好是因为什么,或许是有些同病相怜在身上,杰森总是能从那个被布鲁斯带回家的女孩身上看到熟悉的东西,然后又试图从她身上找到一些不同的东西。
“阿莱卡·韦恩。”
他伸手点了点图片上的小姑娘。布鲁斯,你有哪怕对她说上一句关于我的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