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灵鸟

待东西都放置完毕,起居官便命侍女们将殿门关紧,偌大君主寝殿内,只剩下齐袅和问柳。

齐袅随手拿起盛在木盘中的衣物。

这套衣裙亦是青色,但比寝衣颜色深些,以银丝绣着精致鸟纹,看起来应是仙鹤。

问柳边麻利地浣帕,边小声对齐袅说:“奴婢昨晚快急死了!可您吩咐奴婢听羽妖们的话,奴婢只好与她们待在一起,没能为殿下分忧……”

“你本来就哪也不用去。”身边没有外人,齐袅惬意伸了个懒腰,“这儿是羽族的地盘,我也只带了你一名贴身随从。你只要不作死、不犯错,就是为我分忧。”

问柳连声称是,为她擦了脸,梳理头发时,忍不住又低声道:“其实、其实奴婢昨晚并非一无所知。您走后不久,那位妖君也来汤池了,奴婢见她……”

想起昨晚自己所见的景象,她梳头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声音更轻:“奴婢见她脸上、发上、手上都沾血,衣服上也晕开大片血迹!奴婢不敢多看,正好起居官来唤奴婢走,奴婢、奴婢才迈得动脚步!”

齐袅抹平衣褶的动作一顿。

难怪昨晚妖君迟迟不来,来时身上又熏了那么浓郁的香,原来是这样。

但妖君为何要洗干净血迹再来见她?带着血来,威慑力岂不是更强?

“只当你没看见,外人面前嘴巴闭紧。”齐袅冷静叮嘱,“好奇只会招来祸患。”

“奴婢明白!”问柳点头如捣蒜,小声补充,“奴婢……只担心殿下的性命安危。”

回想起昨晚的经历,齐袅调整了一下坐姿,笑道:“来都来了,她若真想取我性命,我也逃不了不是?”

不管是对这个世界,还是对重峦城,以及血脉相连、却对她漠不关心的家人,她都没有归属感,从小到大习惯了躺平度日。

即便如今远嫁妖君,她也打算躺平,若有机会,便继续研究自己感兴趣的医术和毒术。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问柳张了张口,最终只得应了声“是”,尽快收拾完情绪,细心为她挽发、更衣,随后去殿外找起居官传早食。

齐袅走到喜桌旁坐下,目光一扫,她那满瓢合卺酒如今已一滴不剩,却没有被收走,而是和妖君一饮而尽的那瓢葫芦并排放在一起。

她瞧着瞧着,心里莫名升起一个古怪猜测:妖君该不会趁着她熟睡,把她那瓢酒也喝了吧?

早食很快送至,各种各样的糕饼、果子摆了满桌,煎蛋和熏肉也盛了两盘,冒着热气的肉粥鲜香扑鼻。

但没有任何一只羽妖动那两瓢空了的葫芦。

有齐袅先前的吩咐在,侍女们送完早食便关门退到殿外,整个过程安静得只有碗盘与桌子的碰触声。

齐袅虽已辟谷,但看到对胃口的食物也会吃上几口,闻着香味忍不住夸了声“甚好”,夸完却没有动筷子,而是取出验毒银针,一道道验过去。

据说妖君因着上位手段残忍,隔三差五遭遇刺杀,族内族外许多妖既恨她又怕她。

现下她成了君后,即便不知道这一“尊贵”身份能维持多久,只要她做一日君后,就要提防一日刺杀。

齐袅倒不觉得麻烦,饭前验毒是她学毒术以来的每日必做功课,验完心里也踏实。

她接过问柳盛来的肉粥,喝了两口觉得鲜美,烤得金黄的果肉馅儿酥饼亦开胃,随口道:“问柳,你也尝尝。”

问柳平日里就乖乖接过吃了,她晓得自家主子待下人和别的皇子公主都不一样。

但如今一想到昨夜妖君浑身是血、眼神冰冷的凶煞样,她闻言吓得一激灵,慌忙道:“奴婢用过饭了!”

谁知她话音刚落,腹中便传出一阵空响。

“你怕是用了个寂寞。”齐袅直接把酥饼推到她面前,催促,“快趁热吃!”

问柳却扑通一声跪下:“奴婢不敢!还请殿……君后先用!奴婢吃些残羹冷炙就好!”

听到“君后”二字,齐袅忍不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