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学嘛,许水星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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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半个小时,电影开始拍摄两个主角之间的剧情线与感情线,也是钟小雅和周知的第一次见面。
许水星仰头喝了一大口水,她咽下去之后,化妆师忙上前来给她补妆,补的是被父亲钟小雅揍过走的淤青。
妆补好了,她接过场务递过来的画板背到背上,挎包里是颜料和画笔。
钟小雅是走读,因为走读可以更好照顾有手有脚却生活不肯自理的钟楼。
“开始了。”王初五靠在椅子上,旁边场务打响了场记板。
钟小雅长发草草抓了几下,梳了个马尾在脑后,她手里拎了一大袋垃圾,走到居民楼外面,将垃圾用力丢了进去。
上午十点的课,她现在还能去吃个早餐,再去赶公交。
路两旁的黄桷树拢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树荫下来,树荫底下摆着许多折叠桌椅,它们的对面就是那一排排早餐馆子。
钟小雅递了五块钱给老板,“一两面一杯豆浆。”她每天都这么吃的。
没看老板怎么煮的,她在路边没人的桌子旁边坐下,画板背在背上也没放下来,为了打发时间,她有带一些杂志,杂志上收录是近代一些画家的作品。
“小雅,你先喝豆浆嘛,面马上就好咯。”老板娘说着方言,把豆浆放到了钟小雅跟前,她放下豆浆后没有离开,而是弯下腰去看钟小雅,她看见了钟小雅眼睛旁边那一块淤青,眉头一皱,一手叉腰一手指天,“你屋里那老头儿早晚有个时候遭车撞死,一天打姑娘打婆娘……”
“瓜婆娘,收钱!”热雾缭绕之后,老板扯着嗓子喊起来。
老板娘骂骂咧咧去忙店子里的生意了,钟小雅继续看书。
“你好?”明亮的日光被来人挡住,对方嗓音温润,钟小雅疑惑地抬起头,形容俊美姣好的男生才继续说下文,“我可以坐在你这里吗?其他位置都坐满了。”
钟小雅朝旁边几张桌子看去,都是附近居民楼的大爷大妈,点一笼小包子,一点小咸菜,能吃一两个小时,难怪没位置。
“没有人,可以坐。”钟小雅说道。
过了会儿,两人点的早餐一块儿被端上来,钟小雅把书塞到包里,从桌子上抽了一双一次性筷子掰开,她一般都是吃豌杂面,不用说老板也知道,但她发现自己对面那男生也和自己点的一样的,手边还放着一杯豆浆。
男生似乎发现自己在看她,抬起头来,“你是美院的学生,我在学校好像就见过你,上回你画的画,还拿了奖。”
钟小雅有些意外在这里都能碰见校友,她眼睛亮了亮,“对,我是美院二年级的,我住在这边,你也住这边吗?”
“我一个亲戚家在这里,他身体不好,我有时间就会过来看看他,给他买点生活用品。”他语气温柔,像黄桷树底下轻轻晃动的金色光斑,莫名使人感到心里安宁。
“我是一年级的,比你小一届,我叫周知,知了的知。”周知笑起来,毫无心机的样子。
钟小雅难得对一个男性没有下意识地厌恶和排斥,她点点头,“我知道,就是趴在树上叫的那种。”
“嗯。”周知低下头吃早餐,他吃到一半,又抬起头,“你去学校上课吗?我们一起吧。”
钟小雅顿了顿,看了眼公交车站的方向,点点头,“可以,那我们快点吧。”
“你脸上……”
每个人似乎都会好奇,钟小雅也已经习惯了,她咽下嘴里的食物,“我爸打的,他是个家暴男。”
才早上,头顶的树枝上面就有知了声尖锐地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声嘶力竭,连空气都被它的叫声给撕得稀巴烂,由此让底下的人产生缺氧到心脏抽痛的感觉。
“ok,我们拍下一个镜头,化妆师补妆,场务记一下,这个镜头不拍第二个,留了。”王初五注重故事感和画面,故事感是观众到时候自己在影院去亲身体会,她只负责提供可以联想的画面,所以行业内许多人不看好她,拍电影太随心所欲,整体看起来就乱七八糟的,那怎么能行。
许水星吃了一大碗面条,她打了个饱嗝,看向莫茉,“晚饭你自己去吃吧。”
莫茉:“我知道。”
补上唇膏之后,继续拍。
公交车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候来了,两人还只走了一半的路程,眼看着公交车从身旁马路上疾驰而过,钟小雅拔腿就追。
周知后脚追上去,她发丝扬起来,一个小小的黑色物体从她后背落下来。
“周知!快点!”钟小雅还没忘回头催促自己这位刚认识的校友。
周知弯腰将地上的发绳拾了起来,很自然地收进自己的掌心。
他没将头绳还给钟小雅。
王初五面前的一排监视器,其中一个不断在放大周知的脖颈和侧脸,年少的蓬勃朝气,奔跑下明亮的汗珠,得到心仪少女发绳的暗自激动和兴奋,他藏得严严实实,却又被每个毛孔袒露得一干二净。
”你头发散了。“上了公车后,周知好心提醒钟小雅。
“啊?”钟小雅靠在椅子上摸了摸后脑勺,头发全散开了,她回过头去看脚下,空无一物,钟小雅想了想,“肯定是刚刚在追公交车的时候弄掉了,算了,这种头绳我还有很多。”
“散着头发也挺好看的。”周知看着钟小雅近乎透明的耳廓,说道。
钟小雅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将眼周的淤青都晕染得活色生香,“谢谢。”
听见王初五喊了cut之后,许水星的视线从车窗外挪走,她把画板和包都递给了工作人员,自己一身轻走下了车。
莫茉抱着两瓶水过来,看见许水星已经弯腰自己在水箱里拿水喝了。
唐晚书站在她的旁边。
唐晚书的表现完全出乎许水星的意料,几乎没有任何的表演痕迹,一般来说,新人不管如何有天赋,细节的处理以及其他的方面,或多或少还是能看出点青涩。
可这些在唐晚书身上却全都看不见。
不仅没有表演痕迹,还不流水线化,周知的每个细微表情和反应,他都拿捏准确。
“许老师?你在发呆。”唐晚书声音轻轻响起。
许水星回过神,才发现唐晚书的脸已经凑到了自己跟前,他笑眯眯的。
“在想,你很有天赋。”许水星往后退了两步,与唐晚书拉开距离,她承认,唐晚书靠近的那一刻,她是有些微不太自在的,她已经习惯了掌握主动权,习惯了去压制他人,可刚刚被唐晚书注视的那一刻,她很清楚地感觉到不应该在唐晚书气息中出现的侵略性。
她抬眼看向别处,想道,也正常吧,年轻大学生嘛。
“是许老师引导得好,”唐晚书说,“如果是和别人合作的话,我肯定会ng很多次。”
好听的话,许水星也爱听,而且从唐晚书嘴里说出来,并没有过分讨好和恭维的意思,她对唐晚书真心实意地笑了笑,“还好。”
莫茉走过来时,正好听见许水星在跟唐晚书谦虚,两人居然还处得挺好的。
许水星居然也有能处得好的人,还是和唐晚书这种清白好孩子处得好?
她以为许水星这辈子都只能和王初五那样的狐朋狗友一块玩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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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戏份一直拍到了天黑,王初五感觉上来了,多留了大家一会儿,又拍了两个小时才放工。
“大家辛苦啦,等会在酒店报我名字,我报销啊!”王初五伸着懒腰,看了看四周,“许水星呢?”
春春姨整理着地上的东西,“你一说cut她就走了。”
“靠,死女人,我还想找她要两支烟呢。”
“四爷说了,再发现你抽烟,会把你的嘴打烂。”春春姨很严肃地说教。
“……”
许水星在休息间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莫茉给她扒拉着头发,看着手指上掉落的比之前要多的发丝,心痛欲死,“拽掉好多!”
“回酒店,累了。”许水星戴上口罩和墨镜,整张脸全被挡住,只有一小片白皙的额头露在外面。
摔摔打打一上午,她早就累了。
莫茉挎着包跟在许水星后面,“那等会你自己在房间,我还要去吃饭。”
“好。”
两人走出居民楼,正好看见唐晚书推着他的自行车从车棚里出来,男生背对着路灯,影子拉得很长,与影影绰绰的树影重叠。
走出树影后,他脸上扬起笑意,推着自行车快步朝许水星和莫茉走过去,“许老师。”
许水星若是看不出小男生眼里的欣喜,是因为见到了自己,那她这二十七年就算是白活了。
见到偶像应该都是如此吧,许水星没有偶像,更加没有信仰,她只在粉丝眼中见过这样的神情,可好像又不完全相同。
许水星穿着件卫衣,双手揣在兜里,看起来就像是从学校里走出来的美艳校花,只是她自己完全不觉得,她大了唐晚书七岁,又是前辈,一开口,便端起来了。
“白天拍戏,晚上还骑车。”她站在台阶上面,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唐晚书笑了笑,“我喜欢骑行,之前在美国的时候,还组建过车队玩过极限运动,死飞也是我擅长的,只不过不适合用来上下班,这车的安全系数更高。”
莫茉缩着脖子,风有点凉,“什么是死飞?”
“没有刹车的自行车。”许水星言简意赅,一副懒得多说几个字的表情,她接着继续喝唐晚书说话,语气中带了点好奇,“你看起来……”
“不太像会玩死飞的人,是吗?”唐晚书微微仰着脸,怎么看怎么无害,怎么看怎么乖小孩,牙齿整齐雪白,眼神澄澈明亮,“因为那两年我情绪不太好,所以比较爱玩。”
许水星听完,点点头,她差不多能理解,青春期小男生嘛,总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烦恼。
“许老师,您要不要试试坐我的自行车,我带您跑一段儿,兜兜风。”唐晚书把书包挂到了车把手上,一脚踩上踏板,一脚还踩在地面,他邀请得很直接,许水星不反感。
莫茉欲言又止,她们保姆车就停在后门呢。
再说了,学姐要是坐唐晚书的自行车,要是被拍到……
她试图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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