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看着姚若珠，良久，周放微微叹了口气。

和姚若珠相处了这么久，他知道姚若珠一直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骄纵，幼稚，脾气大，受不得一点委屈，爱哭爱闹，没有一点自知之明，更加没有同理心。

而且非常双标。

这是周放对要姚若珠所有的看法。

可今晚遇到了这种事情，她却能在极度崩溃过后，这么冷静的处理了尸体，是周放没想到的。

她明明那么恐惧慌乱，吓到整个人都失了神，吓得哭都哭不出来，可即便如此，她却在冷静下来后自己了处理了一切。

而不是吓得大哭大叫，招来所有人，弄成没法收拾的局面。

看来，人的潜力真是无限的，即便如姚若珠这种，在非常时期也能叫人刮目相看。

就是不知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会大半夜的不在家睡觉跑出来，又发生了什么，才让她应该是失手杀了人。

……

大概洗完身上的血迹，姚若珠踉跄着起身。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走了几步，才惊觉柳树底下竟然站了个人。

姚若珠猛的抬头看去。

看到周放，瞬间，姚若珠的脸色，甚至比她刚反应过来她杀了人还要惨白难看。

她慌乱的低头看着身上。

今天，她身上穿着桃红色的马面裙。

刚刚她已经很用力很用力的去揉搓了，可衣服上的血迹还是洗不干净。

姚若珠心里恐惧的不成样子。

周放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看到了吗？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不是全部都看到了。

他会去报官吗？会吧，他现在都不喜欢她了，他肯定会去报官吧。

姚若珠抬头，她看着周放，她张嘴。

她想跟周放解释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是无心的，是王跛子想欺辱她，她慌乱之下才不小心打死了王跛子。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没想着杀人，他能不能相信她，能不能不要去报官，能不能就当没看到没这回事，能不能放过她。

可她再度失声了。

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伸出手，姚若珠神情痛苦的扣住喉咙。

周放感到了头疼。

他走到姚若珠身边压低声音，“先跟我回家。”

姚若珠下意识摇头。

她现在哪里都不想去，她就想回家，回她的闺房，把衣服换了藏起来，明天去烧掉，然后就躲在被窝里，哪里都不去。

但周放没给她选择的权利。

拉住姚若珠的手腕，周放不顾她反抗，拽着她回了周家，直接去了他房间。

点上煤油灯，有了光，周放才发现姚若珠状态很不对劲。

一路上他就顾着考虑事情，倒是没发现她浑身一直在不住的颤抖。

而且她的脸色特别难看，眼神也充满了恐惧，甚至她的呼吸也很急促，胸口起伏的速度很快。

显然，姚若珠应激了，且反应过度。

怕吓到姚若珠，周放尽量声音温和的开口，“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姚若珠后退一步，眼神防备的看着周放。

显然，他的话她并不相信。

周放倒不在意。

走到桌边给姚若珠倒了杯凉开水，周放递给她，“先喝口水。”

姚若珠确实渴了，嘴里干涩难受，可她看都没看水杯，摇了摇头。

周放没勉强她。

放下水杯，周放想了下，还是决定先问问姚若珠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决定他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姚若珠。

……

在周放开了口后，姚若珠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周放都以为她无论如何今晚都不会开口时，她说了。

姚若珠几次张嘴，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声音干涩沙哑。

她说:“我想来找你……路上碰到了王跛子，他想欺辱我，挣扎的时候我摸到了一颗石头，我砸了他头，他就死了。”

周放点头，神色平静。

但听到姚若珠这么说，他心里却不平静。

甚至很不平静。

甚至可以说，他生气了。

沉默了半响，他问，“那么你先说说，这么晚了，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村里这两年晚上一直不安全，这点你应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大到让你不管不顾的，一个人这么晚从家里跑出来找我。”

说着，周放甚至玩笑似的问她，“总不能你一天都等不了，大半夜的想跑来跟我退婚吧。”

顿了下，周放脸色瞬间一变。

他冷着脸，声音似刀，落字掷地有声。

他说:“姚若珠，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冲动？你为什么，总是做事不考虑任何后果呢。”

周放，“不声不响一个人独自进祁连山是你，现在夜半三更一个人从家里跑出来也是你。”

周放压抑着怒火，“但凡你长点脑子，不管发生什么让你生气伤心的事，你冷静一下想一下自己在夜里独自出门的危险，你有什么事忍到明天再说，也不会发生王跛子的事。”

“今晚但凡你姚若珠长长脑子，也不至于把自己搞成这样。”

“姚若珠你告诉我，你的脑子呢？被狗给吃了吗？”

其实此时这种状况，姚若珠刚经历过一场噩梦，他不该在这种时候说这些的。

这种时候，他作为任务者，不该如此对她的。

就算他不安慰她，也不该这么质问她，打击她。

万一，万一他说的这些话打击的她都不想活了呢，这种事谁说的准。

可周放在生气的同时却想到了一个词。

——破而后立。

这个时机，恰好就适合周放说出他早就想对姚若珠说的那些话。

以前的姚若珠，甚至是今天之前，在王跛子的事发生之前，她对于任何事的态度就是没有态度。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当回事，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而且就算当时她听进去了，过了那会儿，以她的性格她一样会忘。

姚若珠就是这么一个人，她本性如此，想让她听进去别人的劝导很难很难。

但此刻这个时机，却很合适。

虽然现在对她说那些话很残酷，但周放还是硬着心肠开口了。

他接着说:“你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你什么都不考虑就一个人这么晚跑来找我。”

姚若珠早就泪流满面。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周放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