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人最后看向姬绍。“到今日今刻,我还没有名字。”
“……”姬绍心道:“原来竟是个癫子?”
这人沉吟了片刻,消瘦的手抚摸在散宜生的供台上,轻轻说道:“散宜生……这个名字我听着很熟悉,你要是想记我的名字,便记我为散宜生好了。”
“……”姬绍心道:“他若是脑子坏了,那我便不能和他计较,不然便是在欺负脑子不好使的残疾人。”
姬绍开始张望四周,心想此人看着不像穷苦人,这一串玉珠子,一看便不是便宜货,想来脑子坏了的富家哥儿,出门时候应该也跟着几个小厮。
姬绍边张望边道:“你知道散宜生是谁吗?你叫散宜生?……算了算,看你也不像知道的。”说贤臣不贤臣,想来此人也听不懂。“散宜生是三千多年前的人,你知道三千年有多久吗?人家死都死了三千多年了,你不能叫这个名字的……犯冲的!”
“怎样不吉利?”那人笑道:“我姓散,名宜生。你说的散宜生姓散宜,名生。我们本也不是同一个名字。”
“……”姬绍看向此人。此人目光澄明,全不像癫子。
姬绍心道:“此人当真鬼才。”口中反问:“散,宜生?”
“散,宜生”笑道:“你太多虑,我脑子没有坏掉。”
姬绍心道:“说自己脑子没有坏掉的,往往都是坏得最无可救药的。”可姬绍还没有说话,“散,宜生”已道:“你也不必找了,我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小厮跟着我。”
姬绍正要驳他,猛然悚然:“此人他妈的是邪祟不成??怎么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连说法都一样?”
可此次“散,宜生”便没有验证给姬绍看了。钱益多已经一路磕三个头磕到了第九十几位贤臣,足足磕了近三百个大头,相隔不远道:“姬绍!你这么快就拜完了?咦?你在和谁……”
“散,宜生”向姬绍行了一个读书人的礼,含笑道:“今日别过。他日有缘再会,姬绍。”
姬绍心中一声“坏了!”,想道:“我还没有把此人的名姓套出来……傻子才信他叫什么散宜生,他若是散宜生,我便是周王再世……他妈的,怎么反被此人记住了我的名姓!”
“哎!”姬绍要叫住那厚颜无耻之徒,却恰巧钱益多吨吨地跑来,擦着汗道:“姬绍!你怎么没理我?那个人是你的朋……哎?”
姬绍已跑出文昌庙的大殿,可那个疯疯癫癫的骗子却似春时一道朦胧的影子,只消片刻,便再在纷纷香火客中找不见了。
姬绍只在原地站得半晌,便听道:“喏!那个穿黑衣裳的,让一让!要开道了!”
七八个身穿杂色绸布衣裳的仆役高声开道,香火客纷纷屏退。便是在前开路的仆役都衣绸裹丝,来主定然不是极富便是极贵,可连在这肃然的周王庙都能使出这般大派头之人,便只剩下人中极贵。
当头小厮显然是有识之人,认出姬绍身上法子监的监服,虽是西监,仍然客气了不少:“叨扰叨扰,劳阁下去别处赏赏,贵人要来文昌庙拜几拜。”
不消说完,来主便已远远看得到了。
侍童密不透风地撑住了伞,露出一角堪称一寸千金的乾白缂丝衣裳,连在雨地中微微抬起,不沾泥泞的靴面都如同白璧。不消看到面貌,便已贵气逼人眼,寻常人哪敢直视。
姬绍立刻认出这是法子监上监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