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应该顺势感叹“时过境迁”“树犹如此”了,偏偏内在似乎还是当初那样傻乎乎的性格,以致于让人完全感慨不起来——
变了,但没完全变。
比以前更活泼有趣了啊。
在巴黎的一条僻静的街道上,透过花园凋敝的栅栏,行人可以窥见几乎隐没在浓荫里的一幢古式楼房。那是一幢平平无奇的三层小楼,装饰有几分古代意韵,不过最引人瞩目的并非楼房本身,而是将其层层遮掩的浓密花园——如果这样浓密肆意的植物聚落,还可以被称为“花园”的话。
一棵棵大树弯垂,一丛丛灌木昂伸。杂蔓攀爬,乱枝纷披;植物遍地丛生,繁花悬空盛开,两者相迎交织。鸟鸣啾啾唧唧,更显万籁俱静。
两百多年前,这里是斐扬修道院。后来,大革命将修女们赶出这幢房屋,资本家则买下了它。神圣的痕迹从房屋中逐渐消退,诵经声被孩子们的嬉笑声取代。
这座建筑幸运地走过了百年的风雨变换,见证了无数故事。
十九年前,一位毅然选择与丈夫分居的女人搬进这里,带着她五岁的次子和三岁的幼子。
三年前,这位温柔坚韧的女士因病辞世,她的次子随即搬离此处,幼子却坚定地留守在这座古老的园林里,独自生活。
这座宅院无人看守,大门也不落锁,坦然随性地迎接着所有来客。
安徒生站在楼房的大门前,按了门铃,然后等着主人前来开门。
二楼的卧室内,维克多·雨果在睡梦里听见了些悉悉索索的动静,睫毛颤了颤。
安徒生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房间里有回应,迟疑着又按了一下门铃。
维克多·雨果:“……”
他昏昏沉沉的脑子艰难地运转了一下,逼迫着自己清醒起来。
有效,但没完全成功。
他手肘发力,撑着自己坐起来,眼帘依旧低垂着,脑子里因为近日的劳累和压力一团浆糊,即使用力摇了摇头,都没能彻底醒过来。只能继续维持着闭眼的状态,摸索着跨过睡得死沉死沉的好友,走下床,伸出脚,用脚趾够到拖鞋。然后摇摇晃晃地朝楼下走去,一路扶着楼梯以防摔倒。
斐扬寓所位置偏僻,罕有人迹。除了他的少数亲友,没人会来特意拜访,尤其是不会在这么早就过来拜访。
估摸着可能是二哥欧仁有什么急事,本着“都是一家人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偷懒心态,维克多·雨果没换衣服也没洗漱,径直来到一楼,毫无防备地开了门。
门外,并不是二哥,甚至不是他的任何熟人。
那是一个金发蓝眼、身材高大的青年,衣着整齐正式,先是用亮晶晶的眼神望过来,然后逐渐变得困惑了起来。
春日的微风拂面,一路凉到他心底,让维克多·雨果彻底清醒。
【我是谁?我在哪儿?他是谁?】
【我穿着什么衣服出来迎接客人了……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