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越想越气闷。
李斯特想要叹气,却意外地迎上了一双放光的湛蓝眼睛。
他低哼了一声,有点困惑:“怎么了?”
安徒生语无伦次。
“霍尔堡和欧伦斯莱厄……写歌剧的那两位作家……你、不是……您居然认识他们?”
李斯特“啊”了一声,大概明白了:“你喜欢他们的作品?”
安徒生疯狂点头:“是的!我超喜欢他们!!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歌剧演员,在舞台上表演他们的作品!!!”
李斯特本来没怎么注意安徒生的嗓音,听他这么说,留心回忆了一下,感觉出了一点异于常人的地方:“你的声音确实很清亮。学过美声吗?”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认真严肃。
安徒生一时间幻视了自己上学时的老师,也跟着紧张起来:“没有系统地学过……乡里没有歌剧团,我只能跟着电视学唱几段。”
“这样呀。”李斯特想了想,“那你能唱一段剧给我听听吗?”
安徒生紧张地从脑袋里挑着剧本:“我唱一段霍尔堡的作品,可以吗?”
对于丹麦的普通人来说,霍尔堡是他们最熟悉的、也最熟悉他们的剧作家。他不追求闻名国际,从来只用丹麦语写作,而且写的都是小市民和农民的故事,剧本里的主角就像是随时可能出现在身边的人,亲切可爱。虽然他祖上曾经是德国的贵族,而且出生在挪威,但是如果丹麦要投票评选出一位国民作家,霍尔堡一定会收获绝大多数选票。
这也是为什么安徒生在得知“李斯特能和霍尔堡约稿”后那么震惊。
霍尔堡在他心目中,就像一颗悬挂在天上的太阳,虽然沐浴着他的温度,但总觉得自己和太阳并非生活在同一世界。提起霍尔堡,他想象不出作家本人的形象,但会想起那些诙谐可爱的剧作,会想起家乡矮矮的屋子和教他唱歌的演员们。
他学的第一部剧作,是霍尔堡的《山民耶比》。主人公耶比是个懒惰贪杯的农民,会把家里用来买肥皂的钱,拿去买酒。哪个乡村没有过这样的懒汉?他们留给家人和邻里无穷无尽的笑料和麻烦,让人恨得牙痒,又不知道该拿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怎么办。
教他这一段的弗兰克先生当时便是咬牙切齿,当他唱给奶奶听的时候,奶奶也掉下了眼泪。太气人啦,摊上这样的丈夫,谁能不同情他的妻子尼莉呢?骂都骂了,打也打过,耶比就是改不了他的坏毛病。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呢?
这时候,霍尔堡让一位善良聪慧的乡绅出手帮忙了。乡绅先生施以巧计,先是让耶比自以为和乡绅互换了人生,沉浸在大鱼大肉的生活里,还出言嘲讽真正的乡绅先生,然后趁耶比再一次喝醉时,把他扔回田地里,让魔鬼审判他的种种罪行,最后要处死他,骗他喝掉加了安眠药的水。等耶比满怀着恐惧,再次醒来,当真以为自己死过一次,抱着家人痛哭一场,终于不再酗酒,成为了一个勤劳负责的人。
这部惩戒懒汉的戏在乡村里大获成功,几乎是年年都要唱。因此,安徒生熟谙其中唱段。
他这次唱的是第二幕第二场里一位医生的唱词,关于些胡编乱造的诙谐故事:“同行先生,你想必还记得十年前的那件事:有一个人胡说他脑袋里挤满了苍蝇,无论怎么也摆脱不了这个怪念头。后来一个有创新精神的郎中给他出了个主意:他往病人的脑袋上,前前后后贴上满是死苍蝇的膏药。稍过片刻,他把膏药揭下来,拿给病人看。病人以为苍蝇都从脑袋里飞出去了,于是病就好了。”
戏剧中的主人公耶比被这些故事唬的一愣一愣的,真以为世上净是些臆想的怪事怪病。自己就是乡绅本人,会认为自己当过“山民耶比”,也不过就是如此的怪病。
而观众知道前因后果,就笑得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