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不过是有人作壁上观,坐视整个睢阳城陷入到绝境,想要叫他们死而已。

毕竟从安史之乱的大军占领东都洛阳到攻破潼关、长驱直入到达长安,因着诸多种种或这或那的原因,天子尚且舍弃臣民和百姓各方皆是在丢失城池和土地,抑或者对着叛军望风而逃。这个座以数十倍劣势坚守了十个月的睢阳城,可不就显得是如此的可恨。

为何大家都在碌碌无为浑水摸鱼,偏偏你睢阳城便如此坚守?

这大唐的守护神与功高震主者有一个郭子仪便够了,又如何能够再来一个?

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只是这一切对于张巡、对于那些死在睢阳城中的兵士而言,重要却又没有那么重要了。

张巡死前之所担忧的睢阳失守之后,东南的半壁江山不保天下生灵涂炭千里焦土局面并没有出现,但昔日的长安、洛阳,属于大唐的荣耀以及盛世的荣光,同样是一去不复返,再无法呈现出昔日贞观、开元年间的繁华与热闹场景。

而老皇帝似乎终究是迎来了解脱,不再被那些死去的人、被那些支离破碎的残肢断骸以及咒骂之所困扰。然后在下一刻,再度睁开眼,他却又似乎在另一具苍老的□之上醒来。

触目之所及,是漫漫的黄沙,是看不到任何多余景色的荒漠。身体的疲累叫老皇帝不断地想要停下、想要休息,想要喝上那么一口蜜水,进入到一个香甜的、没有任何困扰的梦乡之中。

只是那躯体却又似乎是叫老皇帝之所控制又不为老皇帝之所控制的,所以纵使是再如何的干渴再如何的疲累,老皇帝仍是在不断地向前向前、不断地前行。

这似乎注定了是一条漫长的、看不到任何希望、目标与前进方向的道路,老皇帝牵着马,沉默地走在那黄沙之间,只觉得这具不能被自己所控制的躯体甚至是隐藏在其中的属于自己的灵魂,都在开始变得粗糙,变得如同地上的沙砾一般,是如此的不堪。

太阳升起而后又落下,白日的炎热、夜晚的寒冷、不曾领略过的风沙,

以及种种来自躯体上的疲累与不堪不断侵袭着老皇帝的灵魂,叫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下一刻便会就此陷入到黑暗。

只是诡异却又叫老皇帝为之痛苦与苦恼的却是他的精神却又似乎是亢奋的,小心谨慎时时注意着周遭的一切,握着手中的兵刃,仿佛一头择人欲噬的猛兽一般,时时警惕。

这叫并不曾遭受过真正的生死危机与困兽之争的老皇帝只觉得可笑,觉得紧张过度,觉得小题大做。

这世间难道还有较之以睢阳城更加惨烈的人间地狱吗?所以这番作态,又是在干什么呢?

于老皇帝的内心深处,开始生出高高在上的、嘲弄的情绪。

纵使他并不知晓这躯体的身份,亦不知晓其想法、目的、人生之经历等种种,但这并不影响这老皇帝以一贯高高在上的身份,傲慢的点评着所有。

然后下一刻,有风沙迷眼雪亮的刀光于眼前划过,就在老皇帝以为我命休矣之际,却又发现这具本是年老不堪的躯体似乎是迸发出无穷的力量以及不输于任何年轻人的灵敏度,在躲避着贼人刀枪与进攻的同时,收割着对方的性命。

于皇宫大内之中生出的、并且接受过良好教育的老皇帝其实并不是什么不通武艺之人,在年轻的时候亦曾是弓马娴熟之辈,更曾经受过当代武学大师的指导。所以在最初的惊慌过后,老皇帝可以高高在上且目光挑剔的指出,这躯体的一招一式似乎都是粗犷的、不精巧的、没有任何章法的。

只是真实而又可笑的却是,同样老迈的躯体,拥有丰富理论知识的老皇帝居然会叫宦官李辅国之所带领的五百锐士而吓破了胆,几乎从马上坠下来。而这躯体的主人却大开大合无所畏惧,并不为贼人的人多势众,而有任何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