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那位跃跃欲试的男同事,把棒棒糖还给了他,难得地多说几句,
“抱歉,我还是不吃你的糖了。”
“她不太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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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季青柚准时地下了班。
外面又开始飘起雪花,她打算直接淋过去,却有人在她旁边撑开了一把伞,挡去了头顶的飘雪。
“淋雪会感冒。”
季青柚发现自己已经被庇护在了钱利的伞下,她抿了抿唇,说,“谢谢。”
钱利“嗯”了一声,话语也异常简洁,“去地铁站?”
季青柚点了点头。
路上的雪有些厚,踩起来发出沙沙声,钱利又瞥了她一眼,这段路有点漫长,于是开始没话找话,“围巾挺好看。”
季青柚低了低眼,看着自己脖颈上围着的厚绒围巾,仿佛还能想起昨天虞沁酒给她戴上时的味道和触感。
她昨天把围巾一直抱在怀里,没想起要还给虞沁酒的事。许是看她一直抱着,虞沁酒也没再提起围巾的事情。
虞沁酒的围巾莫名其妙归了她。
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十年未见,两个人竟然都没能想得起留联系方式的事情。
季青柚低头理了理围巾的结,又听到钱利说,“昨天那个把你送来医院的人,还挺奇怪的。”
季青柚指尖动了动,问,“哪里奇怪。”
钱利眯了眯眼,本是觉得这段路两人都跟哑巴似的不说话很奇怪,便随意提了个话题,可当季青柚问他的时候,他又有点描述不出来。
昨天晚上有点忙,他只想得起一点细节。
那个纤细瘦弱的女人,浑身堆满了碎雪,把昏迷的季青柚背了进来,自己明明冻得发抖,却没去按照他的嘱咐去走廊尽头接热水喝,一直跟在他后面问问题。
“她身体不太好,容易过敏,海鲜、芒果、小麦……这些都是她的过敏物,她是不是又过敏了?”
“确定是低血糖吗,她看起来有些喘不过气。”
“她没什么药物过敏史,但你们可以再确定一下吗?”
这样的问题通常会在急诊时出现,钱利也通常会回答,但回答了几个之后又会有接近或者是重复的问题抛出来。
他本该有些烦躁的,但是没有。
因为等他再进去看季青柚的时候,他看到女人坐在季青柚床边,侧边的卷发垂落,罩住了所有表情。
让女人看起来像是一朵残缺的花,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接被揉碎。
可缺的到底是什么呢?
“打会葡萄糖就好了。”钱利出了声。
女人慌乱地抬头,眼眶泛着点红,像是哭过,却又不太像哭过,也没再像之前那样说话。
只微微点了头,轻着声音说谢谢医生,接着又望向床上昏睡着的季青柚,表情再次被蓬软的长发掩住。
让钱利以为自己看到了错觉,其实女人的眼眶没有红。
也并没有缺任何边角,一切都是错觉。
雪花顺着风飘进来,有点凉,落到了季青柚的围巾上。
钱利意外发现,季青柚戴了一条鲜艳的格纹围巾,这不太像是会在季青柚身上出现的颜色。
季青柚专注地望着他,漆黑的瞳仁里映着飘曳的雪花。
钱利愣了几秒,笑着摇头,回答季青柚的问题,“最开始我以为又碰到了一个很折腾人的家属,心里有点烦,但想着毕竟是你的家属,就忍着点吧,之后我去病房看你,发现她在看着你的时候,像是在哭,又像是没哭,我不太确定。”
季青柚微微低了眼,没说话。
钱利又像是刚想起来一样,问,“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有一瞬间,季青柚有些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
她把下巴往围巾里缩了缩,垂着的眼睫上落了片雪花,
“朋友,认识二十四年,一起长大的朋友。”
我人生中第一个朋友,曾经最好的朋友。
“难怪……”钱利点了点头,停了这个话题,没再继续往下说。
雪花在眼睫上融化,有少量的冰水泛在上面,季青柚踩了一层堆得有些厚的雪。
仿佛陷进某个可怖的洞里,让她有些心悸,她迟疑几秒,完整地说完了这句话,
“但我们已经十年没见过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