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太宗皇帝好,太宗皇帝就不会这样。”
“被太宗皇帝委以重用的魏征,听人讲之前是废太子李建成的幕僚,太宗皇帝登基之后也没为难他,不仅不为难他,还多次采纳他的意见,待他如上宾。”
“这才是圣明皇帝的作为,哪能跟天后一样,别人反对自己,就把别人全杀了?”
“再说了,她本来就得国不正,是窃国之贼,别人反对她很正常,要是没反对,那才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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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裴炎眉头紧锁。
——他是先帝临终前托付江山的顾命大臣,旁人怕,他不能怕。
于是他跪在宫道上,身体笔直得像是雪中的松柏,宁折不弯,风霜不惧。
众多朝臣心里虽畏惧天幕之上的天后残暴手段,但在裴炎的带领下不曾退让半步,一是法不责众,二是丞相如此,他们也不好意思退缩。
同朝为官,同受李唐俸禄,他们虽做不到裴炎敢以性命为代价的直言不讳,但也不愿做有辱门风体面之人,裴炎跪,他们便跟着跪,同气连枝,同生共死。
上官婉儿眼皮微抬,瞧了瞧拒绝天后好意的朝臣宗室,让小宫人们去收拾一旁的小秤与茶水。
韦香儿瞧了一眼外面的朝臣宗室,又飞快收回视线,拉了拉李显的衣袖,让他不要在这个时候胡乱说话。
——他们夫妻俩可不是天后心尖尖上的太平公主,没有是任性妄为的资本。
李旦也往外瞧了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瞧过之后便收回视线,心里有感慨,可并不多。
在这个风雨飘摇阿娘执意登基的时候,多说多做,便是多错。
至于阿娘是登基为帝,还是改国号为武周,那都是三兄该操心的问题,与他关系不大。他是藩王,只要安安生生做一个富贵闲人便好了。
外面闹得动静这么大,只要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到,太平跟着众人往外瞧,好奇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当看到骚乱的领头人是裴炎与韦思谦,而身侧之人是郭正一与刘景先时,她的眉头不由得蹙了蹙。
这几人皆是肱骨之臣,是阿耶托付江山的顾命大臣,在天幕一遍又一遍昭告未来的阿娘会篡夺李唐江山时,他们带头反对阿娘再正常不过,若他们都不站出来,那才是李唐江山气数已尽。
可他们这般行事,必会激怒阿娘,激怒阿娘的下场再明显不过,不是抄家,便是灭族,阿娘留下残暴骂名,而李唐江山也就此丧失栋梁之才。
太平公主看了一会儿,斟酌片刻,回头对天后道,“阿娘,这些人着实不识趣儿,为了几句虚无缥缈的话便要死要活,没得丢了顾命大臣该有的风度。”
“要女儿说,还不如把他们全部赶走,省得让阿娘看了心烦。”
“虚无缥缈的话?”
天后一眼看穿太平的心思,不动声色问,“若天幕之语并非虚无缥缈呢?”
太平公主心里打了个突儿。
——作为备受阿耶宠爱,自幼长于李唐皇室的娇公主,她与那些朝臣宗室一样,都不曾料到她的阿娘会篡夺李唐江山,更不曾料到,阿娘会这般直白问她这种问题。
太平公主秀眉微蹙,没有说话。
韦香儿扯着李显的衣袖,把头垂得更低,生怕天后留意到他们。
李旦想开口打圆场,但又不知如何接话。
——这样的问题连二娘都不知如何作答,更何况远不及二娘的他?
气氛陡然陷入焦灼。
天后淡淡收回视线。
“天幕之语怎是虚无缥缈?”
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上官婉儿不急不缓开口,“贞观之初,太白星便屡现于白昼,太史为之占卜,曰女三昌。彼时又有童谣,曰当有女武王者。”
“是以,太宗皇帝冤杀李君羡。”
上官婉儿道,“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而天幕之语,也并非虚妄。”
“婉儿?”
这番话几乎把支持天后登基摆在明面上,太平脸色微微一变,回头看向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轻摇头,示意太平不要触怒天后。
太平面上一寒,冷冷收回视线。
“天幕之言并非虚妄?”
天后静静瞧着苍穹之上的天幕,面上不辨喜怒。
“正是。”
上官婉儿颔首,“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1”
“可惜,这些朝臣宗室不懂这个道理。”
上官婉儿瞟了一眼静跪在宫苑中与天后僵持的众人,温声说道,“既然不懂,便不该在天后面前碍眼。”
“来人,将这些人全部赶出去,不许他们冒犯天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