氟腐蚀牙齿从最外面的牙釉质开始,再到牙本质,最后只剩烂掉乌黑的牙髓。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
牙釉质是人体最坚硬的东西,比骨头还硬,后世有做过测试,硬度仅次于金刚石。
但水磨石穿,钢铁都能磨成针,再硬的东西也架不住无休无止的力量。
安如霞的牙齿严格来说还未被腐蚀,黄色,只是积淀的色斑,花生含有大量维生素c,具有美白和吸附功能,这才见效这么快。
治标不治本,只要一天饮用这里的水,变成四环素牙早晚的事。
安如霞绝望了,可怜巴巴的:“啊,加两颗花生也不行吗?汝心,你知道到底为什么这样吗?是不是咱们公社有病毒?”
梁汝心沉吟片刻:“水。”
安如霞惊恐抱住自己:“果然。”
刚来不久大家便发现个问题,饮用的井水看起来清澈,但喝起来发苦发涩,碱还特别大,一壶水喝完后,壶地一层厚厚的白碱。
安如霞看向暖瓶,仿佛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以后不喝水了?
不可能。
离开这里?
离不开的,未经允许擅自离开属于非常严重的政治错误,会被抓回来的。
只能每天喝这种毒水吗?
牵扯到性命安危,安如霞承受不住,脑瓜子嗡嗡的响,不行,她要赶快告诉所有知青,大家一起想办法。
肯定会有办法的。
“安如霞,你冷静点!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所有的水里都有氟,是人体必不可少的一种微量元素,只不过咱们这里超标了。”梁汝心这会自己都分不清演戏还是真的投入进去,沉声喝道,“不许告诉任何人,懂我的意思吗?”
未知的东西最可怕。
红星公社世世代代习惯了四环素牙的存在,现在告诉他们,水里有毒,会怎么想?
看看安如霞的反应就知道了。
肯定还会有人联想到别的——过往岁月里重症死去的人。
梁汝心无法证明氟的存在,对于大部分扫盲班毕业的村民来说,什么微量元素啊,反正水里有毒,能慢慢死人的慢性毒药。
到时候,梁汝心散布恐慌谣言被抓走算轻的,怕只怕,人心惶惶,不敢喝水不敢吃饭,影响接下来的公社安排。
安如霞死死抱住枕头,身体蜷缩成一团,好像这样能获得某种安全感,她拼命点头,声音控制不住带了哭腔:“我不说,谁都不说,可是,就这样继续喝有毒的水吗?”
“当然不,我会找村长单独说,然后请县里,或者市里的专家来现场采样做检测。”梁汝心把手搭在她的肩膀,安慰她,也寻找一份安慰,“专家最多能证明,具体解决办法,还得我们自来,如霞,红星公社一千多人喝了几百年,孩子,女人、父母、爱人,以后我们会离开,而这里,是他们离不开的家,有永远的牵挂........”
肩膀的手,瘦瘦的,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安如霞却感觉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在肩膀,她恍恍惚惚抬头。
灯捻没剪,不怎么亮了,陌生又熟悉的舍友半边黑暗半边朦胧,墙上轻轻摇曳的影子,神圣又巨大,像能冲破破旧的房屋,顶到天上去。
这一晚,安如霞失眠了。
她不怎么害怕了,紧张兴奋,期待。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天会成为英雄。
梁汝心睡的非常踏实。
她做了特美的梦,社恐好了,站在联合国主会台,面对无数人镇定自若侃侃而谈........
当然也有发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