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县衙后院大门外,刚刚踏入那条青石巷子,便见沈秋梧摇摇地冲姬绍摇了摇手,招呼他赶快过去。
“沈师姐,”姬绍大笑,却仍旧推不动拉不动似的慢慢悠悠走过去,“你在这站着作什么?”
他瞧见沈师姐身上的月白色绸布袍子,一见便知是金阊府的时新货。
金阊向来有“衣风衣尚甲天下”的说法,祖辈在金阊的老派金阊人既讲究穿得好,也讲究穿得新,此行一向是个大销金窟。金阊的新货,便也是天下的新货了。
姬绍顺口夸赞道:“师姐好眼光啊!这衣裳看着就万中挑一、别具一格,不过师姐穿上,还是一样的衣裳衬人,不是人衬衣裳。”
果真沈秋梧便笑嘻嘻道:“还是你嘴甜,不像赵北关那个木货……”提及赵北关,沈秋梧脸色有些奇怪,不住地瞧姬绍,瞧瞧上,瞧瞧下,再瞧瞧姬绍的脸。
姬绍心道:“不好,她这是在打什么坏算盘?”
“怎么了?”姬绍问道,“我衣装有什么不整齐?”
沈秋梧笑嘻嘻地没和他搭话,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常老师呢?他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姬绍老老实实地把常萝卜和他说的话转达给沈秋梧:“常萝卜说他先回金阊了,让我们赶紧也回去,路上小心点,他不想再在监里算出学生大凶的卦了。”
刚才他在路上也算了算赵北关的伤势,但他卜算也向来和他的文课一样稀烂,屁都没有算出来。不过看常萝卜还有心情先赶回监里备课,想来赵北关是没什么大碍了。
姬绍道:“老赵呢?还在县衙歇着?”
“早出来啦,一直呆在县衙,猴年马月才能回监?”沈秋梧向巷子头努了努嘴,“喏,那头的马车看到没有?小赵在马车上歇着,他有伤,起不得巽卦,我也只好牺牲我自个的功夫,陪你们两个一块儿坐马车回去咯。”
姬绍的马屁随口便来:“师姐人美心善,良心大大的好,想来陪我们两个,也实在是善心作祟,没有办法的了。”
沈秋梧笑道:“你小子,监里就你油嘴滑舌的!”不过此话倒有一半不假,她留下来,也是怕这两人一个蔫一个伤,路上再碰到什么麻烦。
“亏你和赵北关的交情,你们两个怎么就不能中和……”
他们两人走到巷子头,马儿长长地嘶鸣一声。沈秋梧看到晴朗的天空那头隐隐约约有阴云欲来的势头,心中忽然不可捉摸地闪过一丝不安。
“姬绍,你看那边的天。”沈秋梧有些忧虑地抬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我觉得总有一天,会有事发生。”
出了县衙后院大门前的这条窄巷,便是豁然开朗,白浦县最鼎沸的两趟商铺沿东西排开,人贩畜马来来往往。
沈秋梧话音未落,便一个拎着菜篮子的小贩撞在她肩头,头也未抬又匆匆跑了。
沈秋梧没在意,问一言不发的姬绍道:“你也有同样的感觉么?”
忽然,姬绍一抬脚,一粒石子疾风一样正射进那跑走的小贩腿窝。小贩“哎哟!”一声,应声摔倒在地。
姬绍走过去,从小贩撒了一地的青菜苔里拾出一个钱袋扔回给沈秋梧,笑道:“师姐,不是总有一天,就是刚才。白浦县的小偷和金阊府的一样多。”
“……”沈秋梧瞪了一眼偷她钱袋的小贩,也不再看天色了,跃上马车道:“姬绍,上车,要下雨了,再迟些走路上下雨泥泞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