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

周家从事汽械行业,周衍只以为女儿又怕自己借赛车干涉她的志愿,便劝诫她:“小婵,你不用这么抗拒。无论你真正想做的是什么,你都可以跟爸爸去体会下,有了更多的经历与对比,作出的决定才会更理智合理。”

而挽住她的江舒月搂她更紧,看似朋友间的亲昵,实则暗劲狠狠掐她:“周叔叔您放心,明天我就是绑也要把亦婵给绑过去!”

唯有这一刻,周衍才像周亦婵口中那个威严又不容置喙的“假开明”爸爸。

宋知盯男人一眼,又侧目看江舒月,最终,她垂下头缄口不言。

是妥协是屈服。

周衍打一巴掌又给颗糖,立即又说晚上为她们定了网红餐厅,让她们先上楼休息整顿;而江舒月似被彻底安抚,拉着她欢欢喜喜乘电梯前往房间了。

宋知全程不再反抗,像突然被抽走了生气一般,将周亦婵精疲力竭无力挣扎的模样演得惟妙惟肖。

房间在酒店顶层,落地窗外就是泰晤士河与塔桥,视野与景观都一绝。

这是周衍挑好直接发宋知的,比江舒月看中的酒店还贵上几倍,当时价格一入眼,宋知就又刷新了对周家家境的认知。

她并非周亦婵本人,可以肆意挥霍;在周衍眼中江舒月又是她最好的朋友,于情于理,她都该定个双人房。

但宋知毕竟是假冒的,不便与敌人同住一个屋檐;再者,她又故意扣掉了江舒月的头等舱机票,为平衡其心态,她还是忍痛订了两个独立的房间。

果真,当宋知刚摊开行李箱整理时,江舒月的反馈信息就进来了。

【房间可以,算你还懂点事】

【折腾一天今晚不想出门逛,我先休息,七点再来叫我吃饭】

江舒月虽总对周亦婵颐指气使,但其实她家境普通甚至有点差,父母都是餐厅帮工。在认识周亦婵之前,别说出国旅行了,连国内旅行都不曾有过。而且,她又不会说英语,未来在英国什么都得依靠宋知。

此刻,她先表达满意,再给宋知安排行程任务,看起来似乎真就这么容易被哄好了。

宋知稍感意外。

江舒月连她在发疯时扯的谎都要拐弯抹角地去验证,没道理在飞机上吃了闷亏却不报复,她真的会因周衍给了副卡又提出去看赛车便就此作罢吗?

想起“发疯”前,女孩在飞机上笑盈盈拷问自己的场景,宋知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若江舒月如此好打发,周亦婵何至压抑至此?是周亦婵生性懦弱完全不懂反抗,或是她被拿捏的软肋实在不可告人?

至此,她的奇怪已经超过戒备,她甚至想再激一激江舒月,以探寻更多事情的真相。反正,来英国的一路这个霸凌者事事都得依靠她,简单刺激一二,对方也绝不可能真翻脸去泄露周亦婵的秘密。

宋知预备养精蓄锐,好好地测试下江舒月的底线。

江舒月说要七点吃饭,六点半周衍来叫宋知时,她便真的没叫她。

父女并肩走进夜色,沿着灯火粼粼的泰晤士河,慢悠悠摇到那家知名的“梦幻泡泡餐厅”,又点好了菜,宋知才给江舒月打电话叫她来吃饭。

电话那端,江舒月语调立刻紧张起来,却还是命令的口吻:“你们已经过去了?我不认识路,你回来接我。”

宋知捂着听筒暂时远离周衍,面不改色地胡扯:“可是我爸爸有事要先离开一小会儿,我得先在这点餐,否则全走掉再回来咱们就要重新等位了。这是网红餐厅,今晚说不定就等不到了,之后可能也很难再约上……”

都要出动周衍预约的餐厅,江舒月并不怀疑宋知话语的真实性。但宋知不等她这件事,仍超出了她的舒适区,令她感到很恼火。

“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你给我等着!”她难得失态,气汹汹地挂掉电话,摔门而去。

而后,江舒月便只能涨红着脸,边对照翻译软件边用自己的中式英语磕磕绊绊问路前往。

其实她下楼就后悔了,想干脆让酒店的人引自己前去,或让周亦婵叫车来接自己,但那样会暴露出真实的穷困的浅陋的自己。

从小她家境就不算好,总看着别人的零花钱羡慕嫉妒,骨子里透着自卑感。

这一路过去,露怯的江舒月根本藏不住那种心虚,在周亦婵面前的那种优越与高高在上荡然无存。

然而即便如此,江舒月在抵达餐厅,看见周衍已落座后,竟还是立刻换上了阳光乖觉的假面。

“抱歉呀,我来晚了,实在是我不会看谷歌导航,问路也磕磕绊绊的。”她甚至还能拿自己的痛点来与长辈搭话。

周衍笑笑,并无半点轻视:“没关系,多听多开口就能练出来。”

话毕,他招来服务生,很细心地充当中间人,又为女孩点了几个菜品。

“谢谢周叔叔。”江舒月就此展开话题,“我之前听说英国是美食荒漠……”

全程,她竟都安静又和气,半点也没发作,这令宋知倍感意外。

此时此刻,伦敦的天已黑透。

三人就坐在毗邻泰晤士河畔的露台上,透明玻璃的泡泡屋笼着他们,夜风习习拂面,河面上映着柔波灯火。

绮丽而梦幻,恍然间,宋知还以为自己真与家人朋友在悠闲度假。

“叔叔你知道吗?亦婵虽然不擅表达,但人真的特别好!”

“她缺席了毕业聚餐嘛,第二天同学们过来关心她,她干脆就请全班重新聚了一顿!”

但对着周衍喋喋不休的江舒月,却又轻易将她拉回现实。

宋知想起,毕业第二天就是周亦婵压抑着约自己见面互换的那天,估计请客这件事少不了江舒月的威胁。

她心中不爽,便假笑一声打断对方:“都是你教我,江舒月,真多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