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苏苏看了半天,没觉出什么异样。
因为没什么肉,谢无寄的手指骨骼倒是很分明,长而干净。
除了茧痕粗糙,还有一些血痂脱落后泛白的肉痕之外。
她顺着那条长长的月牙形伤疤抚了两下。
她直到前世死前都没受过这种伤,这种刚长出来的疤痕对她来说很新奇。
谢无寄的手,终于没忍住蜷握了一下。
“这是练剑的茧吗?”元苏苏支着手肘,抬头问。
“有两处是。”谢无寄的睫毛慢慢闪了一下,“手心是骑马的茧。”
元苏苏讶异了一下:“原来骑马也有茧。”
她从来不用自己控着马走,缰绳只是个摆设,总有人为她牵马。
她也不会去了解别人手上什么样。
“贵人平时用的马温驯,缰绳并不粗糙。”他解释说,“寻常骑马,会在此处有茧。”
这话还是说的委婉了,元苏苏缰绳何止是不粗糙。
她用的缰绳是柔嫩的皮革,并不追求实用,只求舒适和美观昂贵。
元苏苏点点头,觉得骑马时应该去备些手套。
“骑马要精通,需要多少时日?”她继续问。
“以贵人的聪慧,并不需要多久。”谢无寄道,“长久骑行,需要体力,起初只怕辛苦,捱过就好。”
元苏苏继续点头:“我知道骑马很危险,还有点担心摔下来。我听过别人纵马摔断了脖子、折了胳膊腿的事迹,只敢骑慢些。”
“我护送,贵人不会。”
谢无寄语速慢了下来:“我骑行在侧,替贵人拉住缰绳,贵人只须抓稳便不会有事。”
“那也好。”元苏苏欣然,“能应过眼前的急,快些自己出门。只是不能太依赖旁人,我得渐渐地练起来。”
“若贵人需要……”
谢无寄本想说自己随时在侧,只是却想起她并不需要总是被人从旁辅助,她更喜欢自己掌控全部。
于是又收声,温顺道:“是。”
说话间,雨慢慢停了。
谢无寄听见窗外的挥剑之声。
他抬头,问:“谁在练剑?”
“是黄杨,黄家那个儿子。”元苏苏说,“他倒是勤勉,一日不断的。”
听到这个名字,谢无寄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松弛下来。
黄杨的确是这样一个人。
行胜于言,要他做的事便点了头去做,比别人都坚持。
即便是后来,他递信让人告诉正在受刑的黄杨,反咬他一口,他受得住的时候,黄杨也一直不肯写下任何不利于他的言词。
也因此,被刑罚折磨到只剩一息。
谢无寄脸上渐渐无喜无悲。
他侧头,看着窗外。
阳光透过窗格洒下来,温冷地映在他的脸上。
练了几日后,元苏苏已经能够驭马上大路。
只需要有人同行,她在这江淮府城里便没有去不了之处,可谓一日千里。
她带谢无寄去看粥棚。
粥棚设在方寸山下,过路的人很多。
衣衫褴褛的、面黄肌瘦的,排了长长的几列,并没有嘈杂的气氛。
大多数人沉默寡言,佝偻着背站着,背上肋骨顶着衣衫。
一些年轻女人用布把孩子紧紧地缠在背上,弯着腰托着。
热气从大桶上飘出来,蒸腾得看不清人的面目。
这些人领完热粥,便麻木地说一句:“多谢元小姐施粥。”
因为连日施粥,许多人为了赶上头一轮,早已携家带口地在附近背风的地方打了地铺,紧紧地窝在一起。
手里捧着各种各样的容器,低头小口喝粥。
有的人饿久了,并不能吃得太急。
元苏苏看了会儿,才拉了下谢无寄的衣袖,说:“上山吧。”
他收回看向元苏苏的视线,点头。
他们上山,就是去见灵山居士。
自打上次一别,已经过去了一月,他日夜不停,依然在画那幅图。
这画太大,细节又多,长近一丈,画来只怕需要半年。
这事实在急不得,只能慢慢推进。等到画成再由何先生向巡按御史提出,要献于陛下,展现民间场景。
山道骑马难走,还好谢无寄鞍马娴熟,并未出什么事,两人就一路上了供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