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的身上。
他自己也被震惊了。
开元盛世的最后一位名相。
宰相?他张九龄,会官至宰相?
众人的眼光是千万般的羡慕,恨不得自己化身张九龄,以身替之。
百官掐胳膊拧大腿的,只恨自己的父母为何不给自己取名为张九龄。
这是被天幕认定的宰相啊,那就是按照历史轨迹,必定会发生的事情。
面前这个小小的中书舍人张九龄,在几年、十几年后,会走到他们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还愣着干什么啊?现在不和张九龄打好关系,等到人家当宰相了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此时的张九龄在众人眼里犹如一个香饽饽。
每个人都想凑上去和张九龄贴贴。
饶是风度翩翩如张九龄,此时也被这场面给吓了一跳。
众人倒是没有干什么,他们甚至也没说话,但是那眼神像是具有实质性的动作一般,他已经能感受到自己被百官围住的火热氛围了。
张说暗暗咳嗽一声,摆出了文官之首的架子,环视了一圈。
众人的火热的心思这才渐渐歇下。
谁不知道张九龄和张公交好,张公培养张九龄的意思十分明显了,张公这是让他们收敛些呢。
张说心里并不介意张九龄为相这件事。
他老了,自然该有年轻的人上台。
姚崇的故事教会了他,人该服老,在高位呆太久容易迷失自己,像姚崇那般,迷失在恩宠之中,错误估计了他自己和陛下之间的关系,最终被批罢相。
况且子寿极具文人风骨,他和姚崇那满心算盘的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同子寿相处了那么久,他是怎样的人,他最是清楚了。
李隆基在看到“开元盛世最后一位名相”的时候,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这桥段他熟悉啊。
他是怎样知道姚崇是与他携手开创开元盛世之初局面的那个宰相呢?
是第一次出现的天幕,明晃晃把这个事实告诉了他。
事实也的确证明,姚崇的能力是突出的。
天幕没有驴他,天幕说姚崇能用,那姚崇就是能用。
现在,这熟悉感觉又来了。
张九龄也是宰相!
只是这开元盛世的最后一个名相,让他还是心有疑虑。
这究竟是夸他的意思,还是骂他的意思?
这开元盛世究竟是因何而结束的呢,是因为张九龄做的不好吗?
李隆基把张九龄的名字记了下来,然后往大殿内张望。
高力士当然明白李隆基想看什么,他想看张九龄。
于是高力士在李隆基身后开口:“陛下,张宰相后一排坐着的那位,就是张九龄。”
借着高力士的描述,李隆基找到了张九龄。
这一看不要紧,他荣辱不惊坐在那里的风度,着实把李隆基给惊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天幕之言给他造成的心理作用,端看张九龄的姿态,李隆基便直觉他以后注定不凡。
这更让李隆基重视了几分。
他在纸上,张九龄的名字旁边,写下有待观察几个字。
自此,张九龄的名字进入到了李隆基的视线。
另一边。
要说张九龄不愧是宰相的预备役,更不愧是得了张说青眼,倾力提拔的人。
实在是沉稳至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文人态度在他身上展示地淋漓尽致。
他并没因为未来可能当上宰相这件事而喜不自胜,与这件事相比起来,他更在意那一闪而过的诗句。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好诗!
可是……诗是好诗,但这首诗他未曾写过啊?
张九龄皱了皱眉,感觉不属于自己的脑子要长出来了。
他仔仔细细回想了自己所作是诗,确信这句诗他没有写过。
张九龄对现在的自己还是有一个清晰的认知的,他自认为现在的自己,是写不出这样的诗句的。
但后人说了,这首诗他们从小便在背。
“义务教育的必备篇目……”
“必备篇目……”
他张九龄的诗,经千百年后,已经到了人人传诵的地步了吗?
张九龄坐在那里,总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此时的张九龄尚且不明白自己之后是走到了何种高度,也不知道这句诗是因何而作出。
这史册之上寥寥几笔的年月,在后世之人的眼中不过是瞬息间的事情,可这之于张九龄,就占去了他人生好大的一部分。
张九龄现在觉得他作不出这样的诗不要紧。
终有一日,他经历了所有能经历的事情,拥有了现在的他所没有的阅历,在某日夜晚辗转难眠,披衣起身,来到庭院之中抬头看到这每月如一的月亮,将这首诗脱口而出的时候,他就能明白,原来现在的自己已于不知不觉间,站到了曾经以为永远不可能走上的文学高度。
[朋友们,还有王翰啊,只有我注意到了吗?]
[你不是一个人。]
[王翰,有点熟悉啊,我是不是也背过他的诗啊?]
[边塞诗的代表诗人啊。]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首诗我也背过!你要是说这诗我觉知道他是谁了。]
此时,大殿之中,张说、贺知章还有张九龄三个人你看看,我看看你。
天幕这首诗,熟悉啊。
这不就是前不久在王翰家中听他吟诵的那篇吗?
他们刚在王翰家中,听到他本人吟诵完毕,现在来到大殿,就在看到天幕把这首诗公之于众。
这倒好,省去文人间传诵的时间了。
托天幕的福,这首诗的流传,一步到位了。
此时在家中正喝酒看胡姬跳舞的王翰也看到了天幕。
他兴奋的手舞足蹈。
边塞诗的代表诗人,这是不是证明他在文学上的地位,是经后人认定的高!
本就因这诗得意的王翰此时更得意了,他端着手中的酒盏,走到舞蹈的胡姬之间,手舞足蹈起来。
天幕这简单的一句,对他之后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呀!
此后他王翰的名字,必将被更多的人知道,他的名字甚至会传到陛下的耳中,这对他日后的仕途是大有裨益的。
丝竹之声并未停止,王翰跟随胡姬一同舞蹈着,踩着鼓点,徜徉在美好的幻想之中。
[生性豪爽是王翰能写出名句的原因,也是他仕途失意的原因。]
[他那个豪放不羁的性格的确不适合官场。]
[所以也仅仅是才名流传了下来,名气远远没有后面几位那样大。]
[王翰这还是小打小闹,真期待博主能讲讲后面那几位盛唐文坛巨佬。]
[王翰,仅仅是这盛唐诗之国度的开始。]
[此后出现的那几个人让盛唐诗成为了后世再也无法逾越的高峰,哪个朝代都难以和此时的盛唐匹敌。]
王翰舞蹈的四肢缓缓放下了。
像是关节间生锈没有涂润滑油的机器人,呆呆傻傻的。
“这也是他仕途失意的原因。”
“他的性格不适合官场。”
“小打小闹。”
“仅仅是开始。”
所以,他在尚且畅想着仕途一路攀登高峰的美好未来的时候,就被告知,他这一辈子仕途都不会顺利,是吗?
这消息太沉重他无法接受。
王翰觉得天幕这话把他砸的晕乎乎的,他虽性格豪爽,万事不往心里去,但这话到底还是打击到了他。
他迈着缓慢的步子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舞姬和乐师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继续还是现在停止舞蹈和奏乐。
最后大家一同停下了。
王翰拿起手边的诗稿看了又看,他还是觉得,这诗甚好。
这的确是上乘佳作。
若真如天幕所说,像他这样的诗尚且只是开始,那他倒还真的有些期待,那些现在还寂寂无名的年轻人能写出怎样耀眼且令人惊艳的诗句了。
他不由开始神往起来,那样的大唐竟是何等盛大浪漫的模样。
仕途失意倒也无妨,他的文采长久流传后世了。
这样的盛名也令人畅快,也值得庆祝。
他又替自己斟满了一杯酒,朗声大笑。
接着挥了挥手,示意舞姬和乐师继续。
王翰期待后辈能将诗坛推到何种高度,这期待涓涓泉水,不断涌出,包裹着自己姓名流传后世的点点激动在胸腔酝酿着、膨胀着。
此番盛景,大约是每一个文人都想看到的。
此时的张说心情也不错。
王翰也是他所欣赏提携之人,王翰被夸,约等于他张说被夸。这是在夸他张说的眼光呢!
大殿的李隆基激动起来。
“仅仅是这盛唐诗之国度的开始。”
“盛唐诗成为了后世再也无法逾越的高峰,哪个朝代都难以和此时的盛唐匹敌。”
他不仅神往起来。
若真如天幕说的这样,那他发展文治的愿望定然是彻底实现了!
就是不知道天幕说的,那几位引领盛唐诗坛的巨佬究竟是谁。
天幕就是透露几个名字也是好的啊。
李隆基也算是个有文采的皇帝,现在的他又一心想把文治给搞起来,他真是太想知道这几个“巨佬”究竟是谁啊。
听起来就很厉害。
是不是把这些人找到,就能让那个诗的国度提前出现?
李隆基翘首看着天幕。
刚才他有多么希望天幕上飘着的弹幕闭嘴,现在就有多希望弹幕再透露点什么。
他是看明白了,神音只会围绕着一个或者是两个人展开,与这些人无关的内容不会进行更多的延伸。
但这随机出现的弹幕就不一样了,它们是后人的发言,不拘于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更发散些,总能吐出一些惊人之语。
比如张九龄是盛唐最后一个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