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看到天幕的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
“高啊,实在是高啊。”
“太平公主女中英杰啊,不愧是镇国公主。”
“她的父亲母亲都是帝王,两个帝王生出的女儿,哪里会有差的。”
宣政殿前一些直至如今才知道政变内情的官员在听到此事之后,也不由扬眉。
但是李隆基在前,他们不敢说些什么。
只能在李隆基的背后偷偷交换着惊讶与赞许并杂的眼神。
【首先我们要感叹,李隆基有一个好哥哥。李成器自始至终没有生过夺嫡之心,李成器不生此心,那太平公主的离间计就没有用了。他不仅没有生夺嫡之心,他还把太平公主的离间计告诉了李隆基,让李隆基有了提防之心。】
想到这里,李隆基猛猛点头,在心里偷着乐。
对的对的,感谢大哥。
当时的情况万分凶险,他是日夜都担心自己的大哥对自己心有不满,幸而大哥心中并无皇位,只有他这个弟弟啊!
【李隆基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他知道,自己得做些什么,唤起兄弟之间的感情。他命人制作了一个可供五个人躺下的,巨长无比的大被子。他要让他的兄弟们清清楚楚看到他的态度。】
【看,五个人躺的大被子,我们兄弟五个日日在一起尚且不够,还要夜夜在一起彻夜长谈。全世界只有我们兄弟几个天下第一好。】
【他们兄弟几人小时候就一起被关禁闭,整天在一起,自然产生了不比寻常兄弟之间的感情。尤其是李隆基和宁王李成器,他们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是他们的母亲是同一天死掉的,这更让他们之间有了一份真情存在。】
四王纷纷想起了李隆基尚且还是皇太子时为他们制作的锦被。他们兄弟五个人那会的感情着实是不错啊。
记忆回溯至五人一同被关押囚禁之时,那时是何等惴惴不安,害怕惶恐。
最小的薛王叹了口气:“陛下虽不是我们长兄,但那会,也确实拿出了一个兄长的气度。”
歧王表示认同:“还是陛下教我寄情于诗书乐理,以此来舒缓心中郁结之气,我这一手好琵琶也是多亏了陛下啊。”
宁王感叹:“当时虽不得自由,但兄弟之间吟诗奏乐何尝不是另一种自由,犹记那时我吹笛,老四弹琵琶。还有陛下那一手羯鼓,打的甚是漂亮。”
可惜兄弟之间亲密无间的日次终究还是过去了,李隆基虽尚且还是他们的三哥/三弟,但他还是那身居高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啊。
帝王之心难测,他们不能不小心谨慎着过生活。
也幸而陛下心中也仍存有兄弟情谊,比起历史之上的那些皇帝手足,/,d./他们已经好过太多太多。
四王十分知足。
【此外李隆基还干了一件事,他屡屡上书请求传位给大哥。】
【他是真的想把这个皇太子的位置让给大哥吗?当然不是啊,他这玩儿的是以退为进。他恳切表达了让位于李成器的意思,那就大大减少了流言的威力,并且他已经如此恳切想要把位置给自己的大哥了,那他的好大哥还会生他的气吗?当然就不会了。】
【李隆基的这个举动让李成器的心里舒服太多了。他心里自然也知道,李隆基的功劳比他高太多,李隆基表现出来的政治才能才十分明显。他所占着的是一个长子的名头,若真争起来,他应当是争不过李隆基的。】
李隆基听着神音将自己那些小心思抽丝剥茧一般,一点一点分析给众人听到,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是出了名的兄友弟恭,让位于大哥以表对大哥的尊敬之情,以表达兄弟之间的和睦
之意,这是一桩美谈啊!
被天幕这么一分析,兄弟们该如何想他,文武百官们该如何想他。
他是没真的想让位,但是这事是明白人心知肚明矢口不提的事儿,现在好了,全让天幕捅出来了。
李隆基在心里叹气。
天幕捅的何止这一个窟窿,等天幕结束,又是一轮工程量极为浩大的缝缝补补。
宁王看着天幕,听着神音所讲李隆基并非真心想把皇太子一位让于他,最终也只是笑笑。
是的,平心而论,三弟的才能和心机都远高于他,他才是那个真正适合于帝王之座的人。
【这大概也是李隆基登基之后,对他的兄弟们那么好的原因之一。感情是相互的,在李隆基登基之前,宁王李成器就展示了兄弟情谊在他心中的分量,李隆基自然愿意回报。】
四王聚在一处,以宁王李成器为首,齐齐点头。
陛下心中仍有兄弟情谊,他们已然十分满足了。
【接下来我们要感叹的是,当时的朝堂上有一批正直的大臣。】
【他们是彻彻底底的李隆基一派吗?并不尽然,与其说他们维护李隆基,不如说他们在维护皇太子。他们出于一片公心,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维护国家的政治稳定。】
说到这个宣政殿前的大臣们全都收回了看戏的心情。
这回可不是听皇室秘闻的时候了。
听听天幕讲的什么?
“正直的大臣!”
“出于一片公心!”
“目的只有一个!”
“维护国家政治稳定!”
天幕这是要夸人了,他们感受到了。
天幕说这话的意义已然不同了,这不单单是一句褒扬,这是来自一千三百年之后的褒扬,这是被已经被记入史册的。
他们为官图的是什么啊?
是为了赢得生前身后名啊!
现在借着这个机会,他们可以提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名留青史啊!
【以四位大臣为首,这四位大臣分别是——】
有些资历在身上的官员齐齐冒头。
最迫切的两个当属姚崇和张说。
他们两个在陛下为皇太子之时,是力排众议保陛下啊!
他们能在这四位被后世认定的“一片公心”“正直”的大臣之列吗?
【第一位大臣是,韦安石。】
众人脑袋又齐齐缩回。
不是他们。
有资历尚且年轻的戳戳身边资历深的:“韦安石是何人?未在朝堂见过他啊?”
“韦安石啊,太平公主有言‘朝廷之臣倾心东宫’,离间陛下与太上皇的关系,韦安石力保陛下,认为这是亡国之言。后来被削去实权。”
“之后韦安石的女儿病逝,他的妻子怀疑是女婿宠婢所为,将婢女殴打致死,韦安石也因此被贬为蒲州刺史。”
年轻官员不解:“可他护陛下有功……”
“他后来因为得罪陛下宠臣姜皎,又被贬啦……”
“那他现在呢?”
“唉,死了,罪名贪隐官府财物,但是真贪污还是真被陷害,就不得而知了。”
“可怜他四朝为宰啊,得武帝称赞其‘政表于能官,仁明彰于镇抚’,谁曾想是如此凄凉的结局。”
“哦呦……”
众人一阵唏嘘。
李隆基只听得背后窃窃私语之音,能感受到他们在唏嘘,唏嘘些什么?
经过天幕提醒,他想起了曾经的相护之情,探头问身后的姚崇:“韦安石何在?”
姚崇沉默片刻道:“已病逝于沔州。”
李隆基惊讶:“逝于何年
?”
姚崇又沉默了片刻:“今年。”
李隆基刨根究底:“因何而逝?”
“因……姜晦上奏,称其贪隐官府财物。”
李隆基想了想:“韦安石不应当是那种贪污之人啊。姜晦,姜皎的弟弟……”
话未说完,呆若木鸡。
他想起了这件事。
他还是临淄王的时候,姜皎是与他一同打球狩猎的至交好友……
此案结的草率,韦安石恐怕是被冤枉的。
李隆基带着担忧看向天幕,该不会又给他抖落出来吧?
这事实在再小不过。
这等细小的事情,天幕确实没有再提。
天幕没有提,李隆基反而坐立难安起来。
他被天幕掀飞已然习惯,此时不被掀了,身上却像是长了虱子,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啧,不应当啊?
奇怪啊,真是怪事儿。
他和姜皎玩的好,确实将他放在了不配于他的官位,他是有些私心,他承认。
但是天幕怎么不提了呢?
为什么就不提了呢?
天幕是不是在点他,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李隆基像是挨打多次,但有一次干了坏事没有挨打的熊孩子,提心吊胆的。
他已经决定了,不论天幕是否会把这事儿捅出来,都要给他的好朋友降一降位份了。
要以贤任人,不能再让天幕抓到他哪怕一点点的小辫子!
【第二位大臣是,宋璟。】
张说与姚崇期待的目光又暗淡了下去。
怎么第二也不是他们。
两个人互看了一眼,彼此并不顺眼,甩了甩衣袖。
【之前说的,太平公主去拉拢的大臣就是他,但他为人刚正,又一心惦记政局安稳,认为李隆基有大功于天下,太子之位为李隆基毋庸置疑,所以站在了李隆基那边。】
李隆基心里因为韦安石的逝世有几分不是滋味,同时更是担心朝臣因他此举而与他心生嫌隙。
他连忙开口问:“宋璟如今如何?”
姚崇终于有话讲了,他带着几分欣慰道:“为广州都督,一心为百姓干实事,教百姓烧瓦代竹茅盖房以避火灾,颇有成效!”
李隆基满意了:“好啊!”
这回天幕抓不到他什么小辫子了!
【第三位大臣是,姚崇。】
刚回答完李隆基的姚崇就听到了天幕的提名。
哦?千年后的后人,还知道他姚崇之名。
他站直了身子,理了理未生褶皱的衣冠,顺便分了张说一点点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