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088 “就这点出息,还学人家当小馋……

岁荌吸了吸鼻子,压下多余情绪,看向赵鹤跟朝文淑,语气轻松,“看来是记得。”

“既然记得,那就好办了。”

岁荌朝两人招手,问,“宫里最近可有什么大的庆典跟宴席?”

“说来还真的有,”赵鹤道:“再过几日就是太君后的寿宴,不过以往都是小办或是不办的,因为他不愿意铺张所以都省下了。”

自然,太君后不办寿宴一事也为他赚足了好名声。

虽说不办寿宴,可每回太君后生辰时他都不会委屈自己,他会借机给亲近他的大臣升官,抑或是给他母族丰厚的赏赐。

折算下来,花费跟办寿宴其实差不多。

“如果要办,”朝文淑懂了岁荌的意思,缓声开口,“也不是不能办。”

太君后如今身体不好,刚好可以大办一场寿宴,邀请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为他热闹热闹冲冲病气。

以前太君后可能不答应,但现在不同,一是三皇女“死”了,对他来说最大的威胁瞬间消散,二是他年迈多病,这种时候肯定怕死,以冲病气为由办宴,他定会答应。

只是这事不能由她提,她得找人暗示暗示,最好的法子是让礼部尚书沈云芝提这事,如此太君后才不会多疑。

岁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由朝朝文淑拱手,“劳烦伯母了。”

朝文淑浅笑一下,应,“没事。”

三人商量好了,便分开行事。

赵鹤是清晨回的宫,进宫便去回旨,说三皇女医治无效,已经死了。

皇上震怒,罚了赵鹤三个月的俸禄,停了她的职,理由是,“连人都救不活,还有什么资格当这个御医?!”

皇上之所以这么生气,无外乎她最重要的证据没了。

消息传到后宫,太君后连早饭都比以往多吃了半碗。

“此事办的不错,”太君后跟苍山说,“老三死了,我心情瞬间通畅很多。”

只是太君后心头还有一丝疑虑,那便是以往想弄死梁虞都没能得手,怎么这次这么顺利,莫不是有诈?

苍山笑,“皇上终究是自负了,以为有了那个岁荌就能重提当年旧案,一门心思全扑在岁荌跟那个元宝身上,急着讨岁荌欢心,这才给了我们机会。”

倒是也有这个可能。

当心心念念的事情快要完成的时候,人难免会大意会放松,这时候出现纰漏很正常。

太君后轻轻点头,没再多想,“老三怎么处理的?”

“听说皇上气疯了,派了好几个御医去,都没能把人救活。人死了没价值了,又是个仇人,皇上怎么可能好好给她送葬,自然是一个棺木抬走埋了。”

罪人不能进皇陵,估计是找个乱葬岗,扔了。

三皇女梁虞活着的时候,皇上还能对她容忍一二,现在她死了,半点作用都没有,皇上才不会多看她一眼。

太君后闻言笑了下,感慨道:“也是个可怜孩子,被关了这么些年,如今也算解脱了,不是件坏事。”

苍山见太君后今天精神状态极好,便提起他生辰寿诞的事情。

要不是他身边小侍说办宴可以冲喜,苍山险些没想到这上面。太君后现在可太需要一场热热闹闹的寿宴,好好冲一冲身上的病气了。

“我要这个热闹做什么。”太君后没直接松口,而是道:“来回折腾,太累了。”

苍山叹息,轻声说,“主子,因为岁荌的出现,外头风言风语又多了很多,您要是不露面压一压,她们都快忘了梁国能有今日是谁的功劳。”

就因为岁荌跟安王梁荷长得像,导致很多人重提安王,想起她的好,并开始觉得她不像是会谋-反的人。

“再说了,就算是办宴,您老人家坐着就行,等她们给您行礼叩拜,哪里需要您亲自劳累呢。”

太君后微微闭上眼睛。

从他生病以来,朝臣们都快把他给忘了,要不然哪里会有什么安王旧案。

一个曾拥有过权力的人,哪里受得了被权力冷落。

“这事交给沈云芝操办,让她去提。”太君后道:“我也不知道能活多久,这热闹是看一眼就少一眼啊。”

苍山可不敢应这话,又围着太君后说了一堆漂亮话,见他露出疲态才躬身出去。

知道太君后想大办寿宴,沈云芝自然重视起来,光是官员,京中四品及四品以上的文武大臣,全邀请了。

太君后喜欢看戏,她还请了最出名的戏班子来唱曲,曲目自然是根据太君后多年的功劳改编的,在曲里,太君后就是圣父,是上天派来拯救国家的圣人,功德无量。

虽然时间仓促,但沈云芝准备的倒是很齐全,既展示了她礼部尚书的能力,又不动声色的讨好太君后,可谓是一举两得。

日子到了八月底,离太君后的生辰宴,只剩一天。

像这种大型宴会,颜节竹都会提前张罗起来,比如挑选衣服佩饰什么的,唯有这次,他没有心情。

这宴会本来也不是真心要给太君后贺寿用的,它会是个引子,引燃安王一事。

提起旧人,颜节竹实在没有心思去选衣服。

明日的宴会,今日晚上颜节竹叫来岁荌跟元宝,三人屏退所有下人,坐在院中烧纸钱。

颜节竹面前放着一个铜盆,盆里是燃成灰烬的黄纸跟纸制铜钱。

“赐死安王跟皇贵君,将三皇女送进幽巷,对他来说,应该是他那年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物吧。”颜节竹情绪淡淡,声音也没什么起伏。

岁荌知道今日是梁荷的忌日,坐在一边,垂眸认真地折起了金元宝,然后由元宝一个个拿着放进铜盆里点燃。

“以往这个时候,我都会去寺里上香烧纸钱,”颜节竹道:“今年不同,今年你们都在。”

要是带着岁荌去上香,也太明显了。

岁荌折纸元宝的手一顿,抬眸看颜节竹,认真地说了声,“谢谢伯父。”

谢他这么多年还记得梁荷小玉两人。

颜节竹只是笑。

“我有些乏了,你们继续。”颜节竹双手撑着膝盖起身,有些疲惫地抬脚离开。

他走了,把地方让给岁荌和元宝,如果梁荷小玉能收到纸钱的话,正好让她们看看她们的女儿以及未来女婿。

“我对她们其实没有半分印象,”岁荌轻声说,“我甚至觉得我没被母父疼爱过。”

在另一个世界时,她被人推来推去,谁都不愿意养她。

在这个世界,岁母死了后,岁大宝过得也不好,岁氏更是骂她是野种,生母不明,生父不检点。

所以岁荌一直觉得,她没拥有过亲情。

“可是来了京城我才知道,我也曾被人用性命保护过,我也有视我比生命还重要的母父,她们不是不疼爱我,她们只是没有机会罢了。”

岁荌垂着眸,盆里明明灭灭的火光映在她眼底。

“所以我觉得我挺幸福的,原来也有人爱我,”岁荌笑了下,又轻声道:“但是也很遗憾,我知道的太晚了。”

刘长春跟何叶给她的母父情,是在她长大后才拥有的,她小时候所缺失的东西,等再拥有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她不是元宝的年龄,也没被爱包围着长大过,心底深处对于亲情的信任,始终少了一块。

所以岁荌把自己没拥有过的感情,都给了元宝。

她看着元宝一年年长大,看着他的生活逐渐有所起色,看着他从无到有,何尝不是通过他在弥补小时候的自己。

元宝,其实是另一个她,是她不能分割的一部分,是情感细腻温和包容的她,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喜欢最满意的人。

岁荌想,如果不是元宝先喜欢的她,她在元宝长大后可能也不舍得放手。

她会想尽办法,把他留在身边,哪怕两人彼此痛苦,她都不会松开。

岁荌说这些的时候,元宝乖巧地挨着她坐,安安静静听她说话。

岁荌把手里折好的纸元宝递给他,“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元宝有些茫然。

“没有你,我就不会那么拼命去挣钱,也不会拜师父,更不会开药铺。”岁荌语气慢慢轻松,畅想了一下。

“我会活得浑浑噩噩,等几年后,我意识到我是安王之女的时候,浮萍之心就会被权势浸染,我会享受权力带给我的虚荣感跟成就感,从而变成一个很讨厌的人。”

岁荌伸手搭在元宝肩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感叹道:“狗狗果然是这世上最治愈人心的存在。”

没有元宝,岁荌不会跟缺爱的自己和解,更不会理解梁荷跟小玉的做法。

元宝眼里露出笑意,想低头吻岁荌的额头,又觉得不合适,毕竟两人是在烧纸钱。

他犹犹豫豫,轻声说,“那姐姐现在感觉到爱了吗?”

岁荌昂脸看他,眼里倒映着元宝的眼睛,笑了下,“感受到了很多爱。”

她搭在元宝肩上的手,改成搭在他后脑勺上,轻轻把他脑袋往下一摁,便吻在了他唇上。

元宝头回这么紧张局促,坐在矮凳上动都不敢动,嘴巴更是不敢张开,余光一直左右乱看。

岁荌笑着松开他,元宝红着脸低着头,小声说,“万一被她们看见了,多不好。”

“她们”指的是小玉跟梁荷。

岁荌本来应该是无神论者,但想到自己的经历,默默把那句“世上没有魂魄”的话给咽了回去。

“那要怪我娘了,怪她没教好我,我才在这种正经时候不正经地调戏人家小公子,”岁荌无赖地说,“我爹应该好好管管她,这都是什么女儿啊。”

听她语气轻松地调侃起自己的母父,元宝心里酸酸软软的,感觉她是真的接受了她的母父双亲。

来京城一趟,元宝知道了自己的来处,更加确定自己的归处,岁荌也了解到她自己的母父,以及她们对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