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脸上是笑的,心却在啪嗒啪嗒滴血。
他们跟沈家父子分别的时候,颜节竹还假惺惺地哄沈明珠,“明日宴会,你们可一定要来啊。”
柳氏勉强扯出笑,眼睛看向站在车前的元宝,温声跟颜节竹说,“自然。”
他还想问些什么,所以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元宝走过去。
“珠珠。”柳氏眉眼温柔地看着元宝,看他脸上的每一分表情变化,嘴上唤着另一个名字。
他手指攥紧,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声音都有些轻颤,音调不稳,试探着询问,“你可还记得你爹爹是谁?”
元宝笑,轻声回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你猜。”
柳氏僵在原地。
元宝说完便朝颜节竹走过去,颜节竹牵住他的手,笑着同柳氏颔首,“明日见。”
柳氏没有半分回应。
朝颜扶着两人上了车,跟柳氏行个礼,便轻盈地跳坐在车上,长腿一收就坐进了车里。
她们回去了,柳氏好半天才回神。
沈明珠跟在柳氏身边,踌躇半天,小声问,“是珠珠吗?”
柳氏侧眸看了他一眼,沈明珠瑟缩一瞬,随后又挺起腰背,脸上也带着脾气。
柳氏收回视线,轻轻叹息,温声道:“回去吧,等妻主回来再说这事。”
沈家今日注定不能平静,因为她们以为早就死了的儿子,又回来了。
而离开珍宝阁后,朝府马车缓缓前行。
车里,元宝没了半分刚才在珍宝阁时欢快的模样,他呆呆地抱着三个首饰盒子笔直地坐在车里,眼睛有些出神。
朝颜看得干着急,想骂一顿那假珍珠,却被颜节竹用眼神止住。
颜节竹挨着元宝坐,心疼地拍拍他的背,“好孩子。”
元宝心里应该都记得,所以他故意抢沈明珠看中的首饰,且一连抢了两次,还在柳氏面前提起何叶。
任谁遇见这种场面,都不能做得比元宝更好了。
他越是不在乎,沈家那俩父子才会越多想。
元宝慢慢回神,朝颜节竹木木地笑了下,像是下意识地举动,仿佛怕给别人添麻烦,所以第一反应是先笑。
颜节竹更心疼了。
元宝眨巴眼睛,眼神这才聚焦。他抬手摸着最上层的那个盒子,里面装着水滴状簪子。
元宝头回花这么多金子,甚至是第一次给自己买这么贵重的东西,心疼到粉润的嘴唇撅起来,小表情很是懊悔。
金子是无辜的,他怎么能因为生气就这么浪费呢。
“对不起,”元宝小声跟颜节竹说,“我今天借着朝家的势,狐假虎威了。”
珍宝阁伙计们对他这么友好,全是他说了岁荌住在朝府,让对方猜到他跟朝家有关系。
而且沈明珠不敢甩脸色,心虚怕是只占了一成,其余九成是因为颜节竹在场,他不敢,更想给颜节竹留个好印象。
颜节竹笑,摸着元宝脑袋,“说什么呢。”
颜节竹越看元宝越喜欢,尤其是元宝还救过朝颜。
如果他不是喜欢岁荌,颜节竹真觉得元宝嫁进他家最合适,有朝府给他撑腰,沈明珠算个什么。
“而且我太冲动了,怎么买了这么贵的玉簪,明明我都有好几个簪子了。”元宝心疼地小声呜呜。
他可会过了,一根簪子能小心地戴好久,根本不用这么多。
颜节竹好笑地看着他,故意问,“红玛瑙头面更贵,你就不后悔啦?”
元宝立马摇头,理所应当地说,“当然不了,因为是买给曲曲的,自然要买最好的。”
所以他不觉得贵。
元宝捧起另一个盒子,打开给颜节竹看,是那个珍珠金簪。
颜节竹点头,真心称赞,“这个属实好看,有眼光。”
元宝笑起来,整个人软软甜甜的,加上他这身银白衣服,看着就跟块软糯的荔枝凉糕一样,“您喜欢就好。”
颜节竹一愣,看向元宝,“我?”
元宝小鸡啄米地点头,“对啊,送您的,算是我做为小辈承蒙您照顾的一点心意。”
他来到朝府后,跟住进自己家一样,一应物品皆有,什么都不缺。
而且他在府里很自由随意,半点不觉得拘束,下人们待他更是极好,不让他有半分不自在。
就连身上这件上好的衣服,都是颜节竹问了姐姐他的尺寸后,提前帮他做好的。
颜节竹对他的好他心里都记得呢,点点滴滴的细节他都能看见。
元宝笑,眉眼弯弯,软声喊,“颜叔叔,您收下吧。”
颜节竹顿了顿,眼里露出惊喜的神色,“这我多不好意思啊。”
他边这么说,边将手在衣袍上擦干净,特意双手把盒子接过来,“那我真不客气啦。”
他不会在这方面跟元宝瞎客气,他想对元宝好,可以从别的方面照顾他,而不是拒绝他的心意。
颜节竹很喜欢这个簪子,觉得大气华丽。不得不说,元宝眼光极好。
他把盒子小心地放在一侧,看向元宝,笑着摇头,“小元宝啊,你给我和曲曲挑礼物都不觉得贵,唯独给自己买个簪子却心疼死了。”
“不一样。”元宝觉得他不用这些。
他这个簪子是因为真的想抢沈明珠的,所以才买。
至于玛瑙头面,则是适合曲曲,而提起何叶,是因为他爹爹值得被人知道。
他不会因为想报复柳氏才提何叶,这样对何叶爹爹不公。
元宝他们回来的时候,岁荌已经在府里了。
岁荌今天特意把千两黄金交给颜节竹,让他带元宝去挥霍。
她本以为小狗会开开心心去开开心心回,谁知他鼓着脸颊一脸懊悔的表情看着她,眼睛都是花边荷包蛋的形状。
“怎么了?”岁荌笑,走到他跟前,伸手将他耳边的碎发自然地挽到耳后。
元宝见到了熟悉的人,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红,撅着嘴说,“我花了好多钱。”
岁荌来了兴趣,夸张地“哇”了一声,笑盈盈地问,“多少?”
“六百两黄金,”元宝眼里水汽弥漫,“够买多少东西了。”
元宝不心疼那五百两,他心疼买玉簪的那一百多两。
“这簪子好贵,好贵好贵呜,”元宝给岁荌看,“它可以给姐姐换半座宅院了,可以给师父师公养老,可以给冰粥买几辈子的鱼干。”
现在却被他买了根小簪子。
元宝没花过这么多钱,觉得好浪费,也觉得好委屈。
因为他今天遇见了沈家父子。
岁荌抬手,拇指抚他眼敛。
元宝一垂眸,温热的眼泪就掉在她手指上。岁荌心尖不由一颤,柔声问,“抱抱?”
“抱抱。”元宝闻言身子前倾,靠在她怀里,脑袋枕着她的肩膀。
岁荌抬手抱着他,认真说,“但是它好看啊,好看就值了。咱们不能拿它跟别的东西去等价比较,它有它的价值。”
元宝闷闷地点头,“嗯。”
帮他解气了!
他今天一掷千金,闪瞎了沈明珠的眼,阔绰地不像话!
店里所有伙计都仰脸看他,连掌柜的都特意出来送他出门。
元宝那一刻觉得自己好神气啊,感觉皇上也就这待遇了。虚荣心在今天出店门的时候,达到顶峰,走路都是飘的!
元宝慢慢笑起来,手指攥着岁荌腰侧的衣服,在她肩上擦眼泪,“但我还是喜欢姐姐给我刻的桃木簪。”
被吹捧的虚荣感虽好,但平淡的生活普通的他,才是元宝真正的日常。
“元宝,”岁荌轻轻拍小狗后背,“晚上吃罢饭,我给你讲讲真假珍珠的事情吧?”
她那天想说的,元宝喝醉了,这两天他也没有提,岁荌就先搁下了,给他点缓冲适应时间。
元宝沾着泪珠的眼睫落下,从岁荌怀里退出来,反手把簪子插在头顶。
他吸了吸鼻子,软唧唧地哼,“那我要姐姐抱着我说。”
他大胆的很,“我想坐在姐姐怀里听。”
“……,”岁荌伸手捏元宝脸蛋,额头几乎抵着他的额头,低声说他,“小色狗!”
元宝笑嘻嘻的,不害臊地朝她,“汪”
下午岁荌依旧要去宫里,元宝则跟颜节竹一起筹备明日的宴会。
谁知申时左右,太阳没那么热的时候,宫里来人宣旨,说让颜节竹带元宝进宫。
旨上说,君后身子不适,想让元宝帮忙看看。:,m.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