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官的话……”刘掌柜看向元宝干净好看的脸蛋,啧啧摇头,“找不到他亲生母父,官府只能把他送养给那些无女的人家。”

“怕是找不到了,”何叶眉头拧紧,“套马车从这儿路过,应该是从别处来的,现在又去往他处,根本不好找。”

官府不可能为着个小小孩子,动用全部财力跟人力去搜寻,时间一长有新的案子也就不管了。

何况元宝是被丢弃,官府更恨不得随便找人把他领养了草草结案。

再说,就算找到他母父,下次能不能活着就不好说了。

这孩子又长得好看,心肠恶毒点卖进那种地方也不是不可能。

到时候可真就掉进火坑。

越想何叶越觉得胸口闷堵厉害,仰头将碗里温凉的酒一口饮尽。

凉酒逼出他眼底的湿润,让他难得松口轻喃,“都是为人母父的,有人想留孩子留不住,有人却恨不得要孩子的命……”

刘掌柜闻言系包袱的动作一顿,低头也没吭声。

“人是岁大宝捡的,又是她花了全部身家救的,”刘掌柜将包袱放回竹篓里,“至于是报官还是别的,总得问问她的意见。”

何叶点头,余光瞥向床尾,岁荌蜷缩着身子睡在那里,半个身子隐在阴影中,看起来也是小小一团。

“我回去了。”何叶起身,将酒碗放下拍拍衣摆,抬脚往外走。

刘掌柜跟着站起来,嘴上说,“我就不送了啊。”

但双腿还是实诚的把人送到门口,亲眼看何叶进入长春堂才关门。

两人走后,屏风后面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

岁荌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根本没有半分睡意。

她翻身躺平,腿垂在床沿边,双手搭在小腹上,眼睛空空洞洞地盯着房梁看。

她其实也是被丢弃的一个。

跟元宝不同,她生活的那个世界,随便丢弃孩子是犯法的。可她爸妈又都不是很想养她,最后她就变成了没人管的状态。

小时候是奶奶照顾她,奶奶生病离世后,她就彻底被放养。

那对早就各有各家的夫妻,如果想起来就给她打点生活费,如果想不起来,完全不在乎她平时怎么生活。

勤工俭学到处打工,好像是她闲余时间的全部记忆。

可能两人经历很像,岁荌难得对元宝生出一点怜惜。

只是岁荌再同情元宝也无能为力。

她现在在岁家都是寄人篱下,想要点银两都得靠自己挖药草去挣,勉强养活自己可以,但想要养活自己跟一个五岁大的孩子那是万万不可能。

更何况岁荌也没什么亲情缘,更不会照顾小孩,所以养元宝是不可能养的,她这辈子都不会养小孩。

岁荌翻个身,被子拉过头顶。

第二天岁荌醒来的时候,刘掌柜都开门做生意了。

她也不可能在这儿白吃白住,岁荌帮刘掌柜晾晒药草整理药屉,甚至帮刘掌柜打扫药堂外加做饭洗衣。

说实话,对面的学徒都没她手脚麻利会干活。

“不错不错,”刘掌柜看着焕然一新的药铺满意极了,唯一有一点不满的就是,“你要是光干活不吃饭就更完美了。”

岁荌,“……”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岁荌差点一簸箕甩她脸上。

就是养头驴,也没有光干活不给饭吃的道理。

岁荌不仅要吃饭,她还特别能吃,胃口极好不挑食。

刘掌柜看得极其肉疼,并且表示这就是她不招学徒的原因。

“元宝看着也好得差不多了,你打算怎么办?”下午收药草的时候,刘掌柜问岁荌。

总不能一直在她这儿吃住吧?

才半天时间,刘掌柜就觉得自家面缸里的面少了一半。

岁荌倒是觉得住这儿挺好的,至少吃得饱。

她表示,“再等两天呗,小孩身子弱,怎么可能好这么快。而且那一两四钱是三天的药钱,今天这才一天。”

才一天啊,刘掌柜都觉得像是过了一年。

“给他找户人家送走算了,”刘掌柜道:“实在不行你领回去养也行。”

“他是个小孩又不是个小狗,”岁荌想起什么,眼睛亮晶晶看向刘掌柜,“您不是也没小孩吗,不如你把他留下得了。”

“呵呵,你看我像是善人吗?”刘掌柜双手抄袖,“我养条狗都嫌弃它能吃,何况养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