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样就能有人一辈子怀念你了,”黄瑶说,“如果你为了别人去死,我怕他们很快就会把你忘了。”
黄瑶的眼神纯粹又坚定,唐小虎毫不怀疑,如果他现在死去,她会带着对他的爱永远地生活下去。
她会在心里为他建起建坟立碑,年年月月为他祭奠,永远铭记永远怀念。
他突然有些心慌。
瞬间,他涌起了面对死亡的从未有过的强烈的恐惧,那种恐惧深深攫住了他,让他无法呼吸。
他不敢想象自己如果真的不在人世,瑶瑶的后半生要过着怎样的生活。
但黄瑶却毫不在意,她舔了舔嘴唇,说道:“虎叔你看,还是我爱你多一点。”
唐小虎笑着摇了摇头,他不赞同,但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争论。
如果这么想能让她高兴,那就很好。
但黄瑶太了解他,从他的微表情中看出了他的不信。
她的好胜心再次用在了无用的地方,偏要争出个短长来,于是她问:“虎叔,你知道我为什么从小就跟你亲,却不跟龙叔亲吗?”
“因为我陪着你的时间多?”唐小虎猜。
黄瑶摇头,她扭了扭身子,坐得更直了一些。她说:“因为在迪士尼的不是你。”
唐小虎足足用了三秒反应,然后尘封的回忆喷涌而出。
那是一次别有用心的旅游,黄瑶是游客,更是人质。
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高高兴兴去旅游的小孩子,但其实她什么都懂。
她远比任何同龄人早熟,她看到的听到的远比任何人以为的都多。当龙叔无时无刻不陪在她身边时,她就明白了一切。
她不是没想过要跑,可跑能跑到哪去,躲又能躲得了多久。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绝望的气息。
小学时,她被霸凌了整整六年。作为罪犯的孩子,□□的孩子,杀鱼佬的孩子,作为一个穷孩子,她是全班排挤欺负的对象,但她从不和爸爸说。
她用弱小又稚嫩的身躯,拼尽全力,试图把爸爸从地狱拉来人间。
可是最后,她不仅没有成功,甚至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不过没有关系,她向来擅长适应环境。
只是几年后,再次站到爸爸的墓前,她已经可以心安理得地说出那句“爸爸,我过得很好,你放心。”
看着唐小虎的眼中又被痛苦占据,黄瑶说:“虎叔,我提起这件事不是想让你愧疚,而是——”
她又弯着眼睛笑了起来,笑得唐小虎心下不安,只听她说:“而是说,我们以后的孩子得姓陈。”
下一秒,她的双手突然从背后解脱出来,手中的皮带瞬间绕在了唐小虎颈间。
不过这次,她只是把皮带松松地缠在她的脖子上,翻身跳下沙发去拿她的手包。
她在包里翻找一通,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走了回来。
然后她挤进唐小虎的□□,蹲了下来,开始解他的衬衫扣子。
从上到下,一粒接着一粒。
古巴领衬衫质地柔软,在她灵活的手指下逐渐向两边滑落,露出胸前缠绕的一圈绷带,和下面清晰的六块腹肌。
唐小虎任凭她捉弄,一动不动配合她。
然后,黄瑶拿出了她手中的东西——一根口红,和她今天唇上涂的是同一个颜色。
她慢条斯理地拔开盖子,旋出膏体,觉得旋出来的多了会断,又小心翼翼转回去一点。
她把口红贴在了唐小虎的胸膛上,开始挑选位置。
此刻,她手中的好像不是口红,而是一把匕首。她也不是要在他的胸膛上写下属于自己的符号,而是要挑选一块中意的肉切下来作为食材。
最终,她还是嫌胸口的绷带恼人,而选择了下方的腹肌。
她在腹肌上落笔,油润的膏体接触肌肤,丝滑得没有任何滞涩。
唐小虎的腹肌疯狂地抖动着,他想,应该比话剧中的男主角抖动得还厉害。
或者说不是肌肉在抖动,而是五脏六腑在共振,随着口红所到之处剧烈地抽搐着,颤抖着。
他突然明白了一处高明的隐喻,他从未看过任何戏剧,也不懂任何先锋艺术。但他就是明白了,伴随着背景音乐,在男主角胸膛上缓缓划过的口红,就是女人的嘴唇。
在漫长的折磨后,黄瑶终于停笔了,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很好,而且你受伤没法洗澡,就更好了。”
唐小虎低头看去,他在自己的身上看见了视频中未曾看清的六个字——
“一切白的东西”
一切白的东西和你相比都成了黑墨水而自惭形秽,
一切无知的鸟兽因为不能说出你的名字而绝望万分,
一切路口的警察亮起绿灯让你顺利通行,
一切指南针为我指明你的方位。[1]
她是白的东西,他是黑墨水。
他自惭形秽。
大概是他的反应太剧烈,黄瑶关切地看了一眼下方,问道:“还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了。”唐小虎瞬间从失神中回神,甚至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