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暮春时节,初夏将至。户外杂花生树、鸟鸣雀跃,一派生机勃勃之相。
盛京夫子庙巷,李家的宅子里。
紧张、压抑和惶惶不安的气氛却笼罩在整个院子里。
前院里,被当做聘礼的金银器皿、绫罗绸缎、珠钗头面被盛放在绑着红色绫绸的箱笼里,摆满了整个花厅。
而这个宅子的主人——大理寺寺正李文通,此时却簌簌发抖的跪在花厅的中央,额头冒冷汗,拉耸着脑袋一句话都不敢说。
偶尔忍不住抬起头,偷瞄一眼前面坐着的人,跟着又马上惶惶的低下头去。
花厅的上首此时坐着的,是一个二十出头,手持绣春刀,身着飞鱼服的青年男子。
他右手平放在身侧的小几上,手下压着一叠厚厚的文书,旁边还有一碗正冒着热气的茶汤。
他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文通,缓缓的开口:“……北镇抚司受陛下倚重,监察百官,专理诏狱。李大人,你一个小小的正六品寺正,这些年收受的东西倒是不少啊,你猜我手中的这些东西,够不够我北镇抚司将诏狱里的刑具全都对你用一遍。”
李文通赶忙将头压得更低,声音哆哆嗦嗦:“大人,大人饶命!”
男子看他的目光带了几分轻蔑,只是谨记自家大人的吩咐,于是继续开口:“想饶命,倒也不是不行,我家大人看上了你家大姑娘,想娶为妻室。若你与我家大人成了翁婿,倒也什么话都好说。”
“可是小女,小女……已有婚约!”
男子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声音继续不咸不淡:“我们大人身袭武安侯爵位,又受陛下器重,担任锦衣卫指挥同知,执掌北镇抚司,配你一个六品官的嫡女,该是绰绰有余了。我若是李大人你,就该偷偷的笑着乐。”他勾起了两边的嘴角,却不似在笑:“难不成李大人你,还敢嫌弃我家大人”
“下官不敢,下官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嫌弃同知大人。”
男子冷“哼”:“李大人究竟是跟我回北镇抚司的诏狱,还是收了聘礼,高高兴兴的准备嫁女儿,全在你一念之间。”
李文通连忙道:“同知大人能看上小女是下官的福气,下官这就让小女与宋家大郎退亲……不,小女与宋家大郎的亲事只是内宅妇人的戏言,既无媒妁,也无三书六聘,不作数的,不作数的。”
男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李大人知进退就好。”
“希望李小姐也能如李大人一般知进退,我家大人成亲,可不爱看到一个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新娘子。”
花厅之外,躲在窗户外的荣妈妈听到花厅里两人这一通言语,气得不由的跺了跺脚。
身前的两只手用力的交握着,因为气愤,手背上的青筋都浮了起来。
花厅里的男子还在软硬兼施的恐吓着李文通,荣妈妈却无心再听,抬脚转身离开,匆匆的进了二门,直接往内院而去。
穿过花木假山,青石小道,穿山游廊,一路到了东边名为静思院的一座两进小院。
刚一踏进院门,便看到何氏的丫鬟坠儿站在门口,见到荣妈妈进来,面上有些尴尬,低声的唤了一声:“荣妈妈。”
荣妈妈皱了皱眉,见她在此便知里面必有不速之客,撇了她一眼,也不应她,越过她直接进了房门,里面果然有何氏的身影。
何氏正在屋里走来走去,说话的声音又快又急切:“……昭姐儿,我和你爹爹不会害你的,赵小侯爷有什么不好,年纪轻轻便承袭武安侯府的爵位,又深受陛下恩宠身居高位,执掌北镇抚司,满盛京的青年才俊,哪一个能比得上他的权势和地位。你若嫁给他,一进门便是武安侯夫人,荣华富贵享用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