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小唐僧变重的限速是……

裴修文给面子地淡淡道:“多谢青兄款待,只是修文早已辟谷多年,已然忘却了腹中饥饿。”

青蛇瞬间同情地睁大了双眼:“你说你在辟谷?”

裴修文点了点头。

不多时,他听到青蛇那个方向传来了时隐时现的闷笑声。

“你是说,你现在面容枯槁、瘦骨嶙峋的样子,不是因为绝食,而是在辟谷?”青蛇语气古怪地问。

“我为什么要绝食?”裴修文也觉得青蛇兄无法理解。

青蛇忍着笑意摇了摇头。

唉,他们修道之人辟谷吧,也是要量力而行的。大体来说,是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自然而然地就摆脱了对食物的依赖。

小和尚倒是神奇,明明对食物还有着依赖,却绝……辟谷几年,全靠那一身功德吊着一口气。

青蛇这样想着,使法术生了堆火,往上面架了口白玉的锅。

锅里煮着后山的池水,那池水没什么功效,只是临近仙家,比寻常池水更加的浓厚、甘醇。

青蛇一边控着火候,一边随意地跟裴修文搭着话:“那喝些水总行吧?”

裴修文歪着头想了想,叹了口气:“都听青兄的。”

青蛇眼前一亮,顿觉自己的地位在小弟面前异常尊贵,他矜持地笑笑,大胆地再进一步:“那就再吃点东西,我看你瘦弱,心里也不好受。”

“不是我不愿意听青兄的,只是向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如果我今日吃得餍足了些,日后就再难进入那不食烟火的境界了。”裴修文诚恳地看着青蛇说。

“青兄,今日这饭,我是不能够吃的。”

青蛇沉吟良久,才问:“我有一事想不明白,你为何非要……执着于辟谷呢?”

“前朝苦徭役,多年大荒。和尚本就不事农耕,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还与民争食?”裴修文轻描淡写地说。

青蛇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只你一人,又能省去多少食物呢?”

裴修文轻轻地笑了,脸上却带着一股诡邪。

“旁人都知道我疾恶如仇,我要说着辟谷,他们哪里敢去找穷苦人家化缘?”

青蛇一惊。

“你这又是何必,出家人也都是穷苦子弟……”

不等青蛇说完,裴修文就打断了他,自顾自地说:“金山寺的后院有个菜园,他们要是真心想修行,和尚本来就不必纳税,又另有一些香火钱,有手有脚的还怕饿死不成?”

“我又不是逼他们上死路。在我辟谷后,还未闭关时,也常常去打理那菜园,种些五谷,磨磨麦麸。他们说我不知念经,但只知念经,将自己在尘世间的花销都寄托在施主身上,又哪里是心下无物的出家人呢?”裴修文这样说着,语气中竟然有些委屈。

他知道今生不比前世,古今之人三观差异甚大,谈不到一起很正常。

但青蛇分明是妖怪,生性放荡不羁,不被人间的世俗所累,又是他新交的朋友,一见如故,应当倾向于他才对,怎么还说那些古板的、指责他的话呢?

裴修文端着青蛇煮开的白水,就一饮而尽。

青蛇自知失言,愧疚地望着他。

“是我见识的少了,只以为穷苦人家万事艰难,不涉及大是大非,不必特意为难与他们。没想到和尚竟是这个样子,又没有修行的能力,又侵占百姓的食物,修文兄禁止他们化缘又怎么了?这哪里是妨碍他们修行,分明是为世间除了一群蠹虫!”青蛇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义愤填膺地说。

“修文兄?”裴修文的眼中闪烁着一股奇异的色彩。

青蛇朝他作了个滑稽的揖:“小妖没什么文化,也曾听闻‘闻道有先后’,修文兄于佛学上亦有独到见闻,怎么不能称为我的兄长呢?”

裴修文先先是一笑,又蓦地凝住了。

“你听说过……闻道有先后?”裴修文的表情愈发奇异了。

青蛇肯定地点了点头。

“怎么?樊师妹常常说这话自勉,我觉得有些道理便记在了心间,难道这话说的有些不合时宜?”牵涉忐忑地问。

“不,你用的很好,我只是没有想到,青兄会给小弟这么高的评价。道兄五百年的修为,怎能喊我兄长?”裴修文微笑着安抚他。

心里却百转千回,怎么没问题,这是韩愈写的,可初唐哪来的韩愈?

晚唐的樊梨花引用中唐韩愈的文章,这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问题就在于……这件事发生在初唐。

裴修文闭了闭眼,他实在是理不清这混乱的时间线了。

正苦恼着,青蛇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