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死的第一天

云槊默默在心里添了一笔——这妖孽居然怕虫子,看来不是什么难对付的,下次再满口胡言把他和马蜂窝关在一起。

董大人:“…………”

“啪嗒。”

一滴水珠落在伤口上,阴冷、森寒。

天牢的看守用手死死捂住董大人的嘴,以免惊扰贵人。

相隔一堵墙,云槊与元大将军相对而坐。

大将军虽被关押在此,但暂未受刑,神态间尚能看出往日的雍容气度。

云槊为对方斟了杯茶,道:“朕有一事请教大将军。”

“陛下请讲。”

“若府上有一客卿幸免于难,他感念大将军恩德,想要报答大将军,应当如何是好?”

元大将军道:“自然是设法保全自身。臣尚有家小在外,若此人能看在旧日情分上照拂一二,臣感激不尽。”

云槊的唇角扬起,似笑非笑:“但此人自称钦佩大将军人品,今早公然在朝堂上要求朕还大将军一个清白,勿冷了忠臣之心,此事元卿如何看?”

元律蹙起一对浓黑的眉毛,问道:“臣可曾杀了此人父母?”

“并无。”

“断了此人前途?”

“亦无。”

“与此人有其他深仇大恨?”

“都无。”

“那他为何如此害我?”元大将军百思不得其解。

明知道他不是个好人,还要逼皇上将罪行昭告天下,若不是杀人抄家之仇,何至于此?

墙壁对面传来一声压抑的呜咽。

云槊眼带笑意,善良地解释道:“大将军多虑了,或许此人是发自真心地替将军鸣不平,相信将军是一个清白的好人。”

“——大将军感动么?欣慰么?想要将其引为心腹日后以作报答么?”

元大将军像吃了一口脏东西,胡须不适地抖了抖,眉头蹙得更深,他道:“陛下有一事弄错了,此人定然不是臣的门客。”

“为何?”

“臣的门客中虽然不乏鸡鸣狗盗之徒,但绝对没有脑子有疾的。”

“呜呜——”墙壁对面的看守险些捂不住董大人的嘴,他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伤口上,一个巨大的气泡框越过墙壁飘到云槊眼前。

【虾仁猪心!】

“…………”他猜这妖孽想说杀人诛心。

许是对面的动静太大,终于引起了元大将军的注意,他放下茶杯,问道:“陛下令何人在对面旁听?”

“正是这位‘门客’,大将军可想见一见此人?”

元大将军用一种欣赏珍奇异兽的语气道:“那便见一见吧。”

云槊令牢头将人带过来,微笑道:“朕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

一炷香后,牢头手捧笔墨伺候。

云槊笑意温和:“大将军画技乃是一绝,正适合将董大人的忠行记录在画卷上,流传后世。”

董大人被安放在牢房正中,衣襟半敞,露出血肉模糊的臀部,恰似一幅血染梅花图。

云槊降尊纡贵地将他的侧脸翻转过来,正对大将军。

“元卿看得仔细些,以后勿要不认得这位忠心耿耿的‘旧人’。”

大将军运笔如挥刀,恨不得用目光杀了这个自己人生中的污点。

【完了!】董大人头顶飘出悲痛欲绝的两个字。

他的雄心壮志,他的金大腿、他为自己选择的王者阵营,全都没有了。

他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牢房内是如此的阴冷。

云槊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两人头顶梭巡。

一幅画作完,他除了“大将军日后在乱世中会是一方霸主”之外,别无所获。

……嗯,也不能这么说。

看来大将军与朕的死无关。

否则以妖孽今日所受的奇耻大辱,他至少也要在头顶刷几个【求大将军早日送狗皇帝归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