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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在窗帘后面翻到小半瓶威士忌,由于卧室常年不拉窗帘,这里算是个清洁死角,周乃言拧开闻了闻,误呷一小口,这晚直接昏睡。
他自由自在,横躺在属于他一个人的双人床上。
阳光落在眼皮,透出青红青红的血管。鼻尖是陌生的香味,温清粤喜欢的那款没了,阿姨随手买了一款,不怎么好闻。原先那股恬淡的花香,要是摁在温清粤的脊背上,用力嗅,像钻进温暖的深海,高压将柔软挤进喉腔,再蛮力解开缠绕的水草,闯进美人鱼领地,会看见一片波光粼粼。
现在没了。这味道真乏。
周乃言和凌浩聊了一下午,耗电不可谓不大。
凌浩笑他,找我这个婚姻失败者做婚姻咨询,你胆子也够大的。
周乃言苦笑,没办法,我在离婚和不离婚之间做过法律权衡,最后还是选了不离婚。
凌浩问,“为什么,纠纷大吗?”
“不大,现在实控人是周石檐,律师建议如果有意,最近尽快办掉。”他重音在“尽快”二字,这也是律师的重音。
如果最近不办,在有离婚意向出现后,上市前必须财产公证,厘清婚前婚后财产。虽然他们的婚前协议相对完善,但律师还是怕事,要再做一次。
要知道,离婚纠纷期间的股权分割撕扯很难解决。这不是钱的事。看似是个人私事,但他是做产品的,一旦处理不当,会影响公司业务发展,损害投资人利益,尤其周乃言和温清粤的婚姻本就是门面上的结合,离婚必成舆论焦点。如果以最小损失量来算,ipo审核结束,在正式发行前,尽快清算,尽快离婚。
凌浩:“那你”
周乃言十指交锁,搭在膝头,“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对她来说很残忍。”
他们见多了离婚“血”案,夫妻撕扯时只有财产,情爱全无。周乃言看着装醉的温清粤,话咽了咽,连把程序列出,吓她一吓的想法都没了。
这些事情合理而残忍。就像她知道自己的诉求在这样程序的婚姻里,是不合理的一样残忍。
“残忍是因为温清粤天真?”
“天真”周乃言笑了,这不适合用在二十九岁,但,“确实。”世故又天真。她世故地走进这段婚姻,然后天真地计较爱的分量。
“还是残忍的是你也不想离婚?”凌浩在周乃言避开视线时,推进一步,“你和她都不想,这件事对你来说也残忍。”
这不废话。“我想离婚就直接走程序。找你干吗?”
他们套在层层相嵌的镜子里,看得见彼此,却抓不住。
他以为这是良好的婚姻状态,谁都不要过度依恋谁,或者说,这是他们一开始的共识,但显然,现在已经走出了一个超理性的范畴。
凌浩摇头,“你知道吗,我跟清粤聊天,肯定比跟你要好聊。”
“嗯,你说过我是回避型依恋人格。”他还查了,当时网页一关,骂了句狗屁。
在温清粤抛出强信号,他疲于交流感情、屏蔽交流时,脑海又回闪过这个词。
“其实也不用强调,这样会加强自我投射,强化自己是回避型,以致越来越回避,不用管什么人格,那都是朋友聊天说的,现在么聊聊你们婚姻的状态吧。”
周乃言与温清粤结婚四年,感情说深也深,说不深也不深。婚姻关系的连结绑架不外乎靠人脉金钱之类的社会关系,至少在周乃言与温清粤接触的圈层,必须靠名片、背景或技术交流。
温清粤生来就有一切稳定因素。她的家庭背景和从事行业,不能一夜暴富也不会一朝倾覆。
而周乃言则不然。他非婚生子长大,从小颠沛流离,光学校就换过十几所,妈也换了好几个。现在从事的是科技新兴行业,变化日新月异。
前几年行业龙头在资本催生效应下,产品宣传与使用性能脱节,股价从十几倍翻翻到断崖大跌,不消两年,pe套现撤资。周乃言早早嗅到不对,国外机器人行业研发投资占年收益40%,而国内重营销轻研发,吃快餐饭,行业早晚要吃出三高。他辞了原本投行工作,通过婚姻换取话语权,投身到机器人研发。
可以说,这是他这几年动力最足的一件事。
“然后呢?”凌浩摊手,“除了你的事业。”他又不是投资人,来听他聊梦想。
“我那天听她说我给别人浪漫,就想到了,这几年我好像确实很少做这些事了。”每天接触数据,机械如机器人,这对他潜移默化进行了改变。
“为什么?”凌浩倾身。
周乃言仰躺沙发,指尖一扣一扣,像凿铁皮心一样敲击地板,“忙,然后累。”他看了眼凌浩,欲言又止。
“夫妻生活上呢?”
行,说到了。周乃言嘶了一声,问,“要坦诚吗?多坦诚?”他没做过这种事,要事无巨细吗?
凌浩故作苦恼,“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听,但我听过无数,估计你们的也不会特别到哪里去。”他露出顽皮的笑,问,“这样会让你舒服点吗?”他有提议他们去咨询门诊找咨询师正式咨询,但周乃言的意思是,不用搞这么复杂。
凌浩也知道国内咨询师鱼龙混杂,与其花精力试咨询师,不如找个信任的合盘托出。
周乃言这种人交付信任很难,所以听凌浩建议,加入野外拓展训练,学了好几年合作和信任。效果是有的,他和实验室那帮人关系都不错,有猎头挖都挖不走的工程师,高凝聚力和高效率的团队。
“这个要怎么说?”
“就说说这部分生活开不开心。简单说说。”凌浩加以引导。